烤紅薯(1 / 2)
邢澈走在人行道上,隻覺得一陣風從身側掠過,等他看清楚,錢澄已經擋在了他麵前。
由於跑太快,她氣息還不是很穩,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額前的劉海被風吹成了中分,還有一小撮往上翹起。
「那不是我的照片。」
她語氣有點急。
邢澈一愣,隨即啊了聲,「我就說,你皮膚那麼白,怎麼照片裡那麼糙……」
錢澄惱羞成怒地跺了跺腳,「你煩死了。」
「沒關係,每個人都有些見不得人的癖好,你喜歡收藏這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邢澈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隨意自然,「不理解,但尊重……」
眼看她眼底起了水霧,邢澈閉上了嘴。
是我表現得不夠自然嗎。
可是這他媽真的難以接受啊。
他自認包容度還挺高,隻是一想到這麼漂漂亮亮一小姑娘喜歡收集那種照片……
不行,你得接受。
邢澈把自己說服得差不多了,繼續安慰:「其實我也能理解,畢竟我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喜好。」
他還貼心地把癖好改成了喜好。
「我說了那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收藏的。」錢澄氣得腦袋瓜子疼,「那是薑豪他們沒經過我同意拿我手機拍的,我沒看過。」
反轉來的太快,邢澈一時沒反應過來。
錢澄以為他不相信,「邢澈!!!」
那種被拿捏的感覺又來了。
邢澈微微頷首,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每次她帶了點小情緒叫他全名,他都有這種感覺。
似乎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得認輸。
平日裡我行我素慣了的大少爺內心有一丟丟不爽,行動上卻甘之如飴。
「知道了,你沒看,不是你拍的,你壓根不知道這事。」
錢澄重重地點了個頭。
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路燈早已亮起。
清淺的燈光不僅照亮了他們身後那排剛種植不久的藤本月季,也映出她眼角懸著的一滴淚。
欲落不落。
邢澈嘆口氣,「這就哭了?」
什麼叫「這就」?
這還不嚴重?
錢澄試圖讓他換位思考:「你要是被人誤會拍那種照片試試?」
邢澈沒什麼情緒地「哈」了聲,「我猜,你肯定沒被人誤會成殺人犯過。」
錢澄眼皮狠狠一跳。
墜在眼角的那滴淚隨之滑落。
邢澈微微彎月要鎖住她想閃躲的目光,「對吧?」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錢澄垂在身側的兩手無意識揪住深藍色校服褲縫,早前翹起的劉海已然歸位,又黑又亮的短發隨晚風絲絲飄揚。
心虛到手足無措之時,邢澈忽地站直身子,往後退了一步,「現在不難過了吧?」
錢澄沒搭腔,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難過是不難過了。
羞憤欲死的勁也沒了。
隻不過心情並沒有變得很美麗。
「都說安慰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告訴她你比她更慘。」邢澈靠在電話亭旁,兩手插兜,笑得無害,「看來效果不錯。」
錢澄抬起眼皮怯怯地看過去,似乎想通過觀察他的表情判斷他的真實想法。
你是在安慰我還是挖苦我啊?
沒等她琢磨出什麼,一輛黑色輝騰由遠及近停在路邊,邢澈瞄了眼,回頭問她:「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有。」錢澄看出是來接他的車子,搖搖頭後轉身往回走。
她回到燒烤店二樓便窩在沙發上發呆。
「怎麼了?」薑豪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他不信啊?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釋?」
錢澄撇過頭,懶得理他。
她現在心情很復雜。
之前無意間射出的箭在她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突然折回來紮進她心口。
一天之內還被紮了兩支,換誰誰好受?
她以前覺得邢澈這種性子張揚的人應該屬於有仇當場就報了的主。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好像隨身攜帶了個儲藏罐,專門存放別人朝他射來的箭。
需要時掏出一根,紮進對方心口。
最折磨人的是,他一會又給你拔出來,讓你誤以為他紮錯了。
模棱兩可的態度攪得人心裡七上八下的,還不如乾脆點,紮紮實實給個痛快。
這紮進來又收回去,留下一個窟窿不說,還要擔心他指不定哪天又拿出來捅一下。
薑豪見錢澄鼓著腮幫不說話,以為她在生悶氣,秉著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補的原則,轉頭拿起手機給邢澈撥過去一個電話。
「餵,澈哥,是這麼回事,我上火了,就那什麼有點裂開。剛讓蔣學才拿手機幫忙拍張照,哪知道他錯拿了錢澄的手機,錢澄不知道這事,你別誤會她。」
電話一接通,薑豪一連串解釋脫口而出連氣都不帶喘的。
當錢澄察覺到他在做什麼並搶走手機掛斷時,為時已晚。
下一秒她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出一條微信消息。
xingche:【還在不開心?】
橙子:【沒有。】
xingche:【那就是心虛。】
不是疑問是肯定。
錢澄哼了聲,心想你不戳破,那我也裝傻,【我心虛什麼?】
邢澈怎麼會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行了,我誤會你一次,你也誤會我一次,雖然我那件事性質比你惡劣點,但看在你誇我帥的份上,就當扯平了。】
錢澄:……
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計較啊?
她握著手機磨蹭很久,最後回過去一個:【噢。】
邢澈收到消息的時候,車子正好經過別墅區側門。
他斂起嘴角的弧度,讓司機開回家一趟,「我沖個澡就下來。」
司機打轉方向盤,隨口問:「今晚住醫院嗎?」
邢澈嗯了聲。
————
周六早上,爺爺奶奶去了菜市場,錢澄一個人守在小賣部門口背單詞。
她身穿彩虹色背心和白色背帶短褲,短發長長了點,有了微微內扣的弧度,看起來清爽又俏皮。
一輛黑色奔馳從對麵小區緩緩開出,後座車窗落下,劉曦探出腦袋朝她招手:「澄,回市區嗎?」
「啊?」錢澄抬起頭,「你們去舞蹈室嗎?」
「對啊,」劉曦說,「今天去交錢辦手續。」
錢澄想去,可是她又沒跟爸媽打招呼。
劉曦看出她的遲疑,慫恿道:「回自己家有什麼好糾結的?相信我,你爸媽見到你肯定很高興。」
對啊,她回家而已。
爸媽隻是把她丟在奶奶家,又沒跟她斷絕關係。
「行,你們等我一下。」
爺爺奶奶大概還要一會,錢澄上樓取來手機,又去隔壁麻將館拜托老板娘幫忙看會店,之後便上了劉曦家的車。
劉曦爸爸把她送到她家小區門口。
今天周末,按照以往的慣例,爸媽至少有一個人在家。
不料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錢澄一臉茫然地站在客廳。
要不是拿鑰匙開門進來的,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屋了。
房子像是好些天沒住過人了,茶幾和餐桌上都生了灰。
垃圾桶的垃圾沒扔,沙發上衣服和抱枕橫七豎八。
作為醫生的爸爸媽媽多少都有點潔癖,媽媽甚至有點強迫症,家裡從來都是乾淨整潔,哪能允許亂成這樣。
這得多忙啊?
看到這一切的錢澄突然就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