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物是人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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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時光,對於花又青來說,隻是長長一覺,不過是昨天的事情。

時間上並不遙遠,故而愛恨痛悔都如此明顯。

她中劍後便陷入昏睡,黑暗中光怪陸離,時而嗅到傅驚塵血肉的味道,時而又聽他在壓抑慟哭,時而又覺有人將七零八碎的她拚湊在一起。

揉來搓去,像拚碎掉的瓷花瓶。

大約是疲憊過度,徒生幻覺。

可對於玄鴞門來說,這卻是實打實的三年。

三年足夠改變太多太多事情,花又青同展林悄悄遊盪了兩個時辰,才發覺,之前掌握的很多信息,已然對不上了。

就連如今的掌門,也換成了葉靖鷹。

——確切地說,是代掌門之職。

原本的藍盡忠藍掌門,已經在三年前練功時走火入魔、暴斃身亡,隻留下孤女藍琴,甚至連句遺言都不曾留下。

掌門之位懸空,偏巧,右護法崔謙佑亦在此時仙逝;

孤女藍琴哀痛大哭,哽咽著推舉右護法座下大弟子傅驚塵擔任掌門一職,卻被傅驚塵以「資質淺薄」為由婉拒,並一力舉薦葉靖鷹。

葉靖鷹亦言明,他如今年歲已高,早是風燭殘年之人,隨時可能撒手人寰。難堪重任,隻暫且管理門派事務,若他日有合適人選,必然退位讓賢。

幽林之中。

花又青和展林成功誆到一個單純的、名叫王小四的外門弟子,從他口中套話。

「能有什麼合適人選啊?」王小四磕著瓜子,邊啃啃啃啃啃邊說,「到頭來還不是傅師伯擔任麼?現在,門派裡很多事務都需過他的眼才行。」

花又青問:「傅驚塵?」

「嗯啊,」王小四拍拍手掌,打了個哈欠,問展林又要了一把炒香的葵花籽,邊磕,邊對花又青說,「除了我那慈悲為懷、良善溫和的傅師伯,難道還有其他人更合適嗎?哎呀呀,小兄弟,你看起來有些眼生啊,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

花又青現在已用幻術化作少年模樣,容貌也變了,聽聞王小四此言,呆了一呆。

但她呆怔,並不是因為王小四的疑惑質問,而是他口中那個「慈悲為懷、良善溫和」的傅驚塵。

傅驚塵何時能同這八個字扯上關係?

但此刻看王小四一臉正色,竟不像撒謊。

「傅驚……傅師伯,」花又青小心翼翼問,「他脾氣很好嗎?」

「看你這話問的,」王小四說,「若是傅師伯脾氣不好的話,那天底下就沒有脾氣好的人了。」

花又青:「啊。」

展林磕著瓜子,專注聽。

「你可別聽外麵風言風語地傳,說什麼傅師伯活剮人啦,又是怎麼滅白衣派的,」王小四低聲,「白衣派該滅,三年前,我曾奉命在那邊潛伏,本來是……咳咳,不提了,總之,那整個門派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拿活人煉丹啊。那所謂的神仙丸,能讓人飄飄欲仙,據說能看到極樂世界—

—是因為,拿那些有大功德的大善人煉丹!因為他們的魂魄乾淨,有登極樂的能力,福壽長,煉出來的神仙丸才有奇效。」

展林倒是第一次聽說其中緣由,驚訝地一聲啊。

旋即轉頭去看花又青。

……活人生魂煉丹。

差點就被煉的花又青當然知道,她嘴唇發乾,想到金開野,心驟然一痛,若刀割斧砍。

入幻境之前,初聞傅驚塵一夜屠一峰,花又青隻覺他好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經歷幻境後,再聽傅驚塵殺光白衣派,防火燒山,她現在隻覺得痛快。

花又青喃喃:「確實該殺。」

王小四湊過來,好奇問她:「小兄弟看著不太眼熟,你師父是誰啊?」

花又青說:「師從石山。」

「啊?」王小四困惑,「我師父就是石山啊,為什麼沒有見過你啊?」

花又青拍掉落褲子上的瓜子殼,站起來:「因為我很抱歉。」

王小四抬頭看她:「啥玩意抱歉啊?」

「為現在要揍暈你而抱歉。」

話音剛落,花又青抬手,以手做刃,重重砍在王小四脖頸後,一個手刀把他狠狠砍暈。

然後拖著他昏迷的身體,往裡挪了挪,一直挪到灌木茂盛處。

旁邊生長了一種氣味古怪、基本無人接近的大葉子大黃花,花又青想了想,將王小四挪到了大葉子之下,徹底覆蓋。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展林都看驚了。

這還是他那個心慈手軟的小師妹麼?

直到花又青拍拍手掌出來,展林才問:「不會被人發現吧?」

「不會,這邊是弟子們的雜物倉庫,已經閒置很久了,一般不會有人過來這邊,」花又青皺眉,「但聽他的話……這三年來,玄鴞門似乎發生了不少大事。」

展林亦不安:「你的意思是……」

「之前畫的那些人際關係圖,很多大約不適用了,」花又青低聲,「我們需小心小心再小心,尤其是你,四師兄,記得靈活應變。遇到事快些跑,保命要緊,不必在意我。」

展林怒了:「我是那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人嗎?」

花又青扌莫了扌莫額頭:「抱歉,可能在玄鴞門太久……被同化了吧。」

她真覺得自己已經被同化了。

或者說,被傅驚塵所同化了。

這種感覺,就像她在傅驚塵的影子下成長,潛移默化,會漸漸地生長成另一個新的他。

「說什麼抱歉?」展林抬手,揉了揉花又青的腦袋,「我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沒有一個能在幻境中堅持存活……還讓年紀這麼小的你去裡麵,孤零零、無依無靠的,在這魔窟中、魔頭身邊呆了這麼久……你現在還說這種話,怎能不叫四師兄我自慚形穢?」

花又青感動:「四師兄,那我能少抄一本艷,情小說嗎?」

「不能。」

花又青:「……」

笑歸笑,展林輕輕拍她腦袋:「青青,不必為自己的改變驚憂。至善並非見善人行善事而效仿之,而是見惡人做惡事經惡果猶懷善心。」

花又青怔怔。

她卻覺,自己已經不再懷有善心了。

她如今,偏激,有復仇欲,見白衣派被滅門,隻覺暢快非常,並無半點哀悼之情。

如今……是亂世啊。

亂世之中,若秉持良善,豈不是如清水派一般,任人宰割?

無暇傷春悲秋,花又青帶展林,直奔溫麗妃所在雙生台。

今夜月明,恰逢有弟子來為符修宗主送朱砂黃紙。

花又青已熟悉流程,同展林輕鬆混入其中,一並踏入。

剛入雙生台,她便察覺這裡布局已然變了。

先前庭院中,有雙槐樹,一大一小,一粗一細,纏繞依偎相生,故名之「雙生台」。現如今,那株大的槐樹已然被砍伐挪去,唯留一株小槐樹,孤孤零零、彎彎繞繞而生,為防它傾倒,又立多根木柱支撐,遠遠瞧著,像給小槐樹披枷帶鎖,禁錮在此處。

昔日裡周圍的竹子亦被盡數砍伐而去,空空盪盪,移栽了幾株瘦弱的鬆柏,尚未長成,細細可憐。

入內後,花又青便敏銳看到,那僅剩的小槐樹上,隱隱有打鬥的痕跡,亦有血痕。

見無人注意,她小心翼翼施離魂術,悄悄探查那疤痕,很快發覺那傷疤有異。

刀砍,又是刃上有環的刀——這是大師姐的刀!

還有這血……

愣神間,隻看周圍人跪下去,齊齊高聲,叫恭迎青宗主。

離魂術瞞不過那些修為高的人,花又青一個激靈,靈魂迅速入體,效仿周圍人齊齊跪下,不明就裡。

——何時來了個青宗主?

此時溫麗妃已經不住在這裡了嗎?

胡思亂想間,抬頭悄悄看那青宗主。

一個很年輕的男子,冷峻一張臉,麵對跪拜,他什麼都不曾說,隻大步進房間。

好像有點印象,她在外門接受考核時,也曾見過這個男子,隻是不記得名字。不過,他今年應當不過二十五六,如此年輕,怎麼能擔任宗主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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