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沖喜38(2 / 2)
應缺:「……」
見他沉默,崔拂衣挑眉微怔,「原來已經尿過了?」
應缺:「……」
見他不願多說,崔拂衣也秉承著一個好妻子的職責,未再繼續說下去。
唯有雙眉彎彎染上的笑意,仍證明著方才崔拂衣並非聾瞎之人,更沒失憶。
應缺想抬手捏他臉頰,
卻因身子無力,並未如意。
方才說過些許話,如今已然疲累至極,不知何時,崔拂衣便見應缺已然合上雙眸,沉沉睡去。
他斂了笑意,半躺在床邊,伸手以指腹輕輕描摹應缺輪廓。
不知過去多久,直到應缺眉心微蹙,似有所覺時,才似觸及滾燙熱意般收回手來。
再次醒來時,又已是傍晚,應缺望向窗外時略有失望。
「夫人,下回,定要喚醒我,不想再錯過,你我還有一場春色滿園未曾觀賞……」
崔拂衣卻是給他餵完藥,低頭輕輕口勿了下應缺唇瓣,「下次,必不會忘。」
這個下回,便從紅梅尚未凋零,等到了桃花盛放枝頭,滿樹緋紅。
時隔數月,應缺難得再見到外麵的天空,仿佛過去許多年。
然而轉頭看去,卻見久久正安靜躺在搖籃裡,不過是剛剛學爬的年紀。
曾經被二人用來玩笑的虎頭帽已然歸了原有主人,然而再過數月,那帽子尺寸便會不合適,隻好將其束之高閣,無人知曉它曾經有過什麼故事,又擁有多少回憶。
春風溫柔和煦,卻仍是讓應缺喉間發癢,「咳咳……」
未能忍住的輕咳,隻要一開始,便再難輕易停下,他便如這般間或咳了好長時間,有丫鬟送來溫水熱茶,卻都被他拒絕。
還是崔拂衣從懷中扌莫出一塊方糖,餵進應缺嘴裡,甜意壓住了喉間鐵鏽味,應缺握緊手中錦帕,闔眸微笑,「還是夫人懂我……」
崔拂衣卻不願承認這本事,隻靠在他身側,享受片刻安寧。
假裝不知道從前常常消失的錦帕,也不知應缺唇齒間的猩紅。
他閉上眼,闔著眸,假裝自己是個瞎子。
糖塊在口中緩緩融化,將那鐵鏽味也帶走,隻剩下無盡甜意。
仿佛一場漫不經心的騙局,拙劣的把戲,卻能讓人心甘情願入局。
「夫人,我想口勿你……」
當呼吸交纏,當唇齒相依,當那滴不合時宜的淚垂落在應缺眼瞼,未等崔拂衣伸手擦去,卻見應缺微微一笑,「這一回,真是甜的,不騙你……」
崔拂衣凝望他半晌,終是緩緩闔眸,靠在應缺肩上,聲音輕得仿佛微風拂過,「我知道……」
他從未騙他,隻是他心甘情願被騙。
春光明媚,應缺喜歡這份明媚,似能帶來勃勃生機,那是將死之人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隻要他醒來,隻要是白日裡,隻要天氣晴好,他便會讓人將他搬來院中。
事到如今,已無人會違逆他的意願,便是薛府醫也不曾。
可惜他醒來的時間越發稀少,從兩個時辰,到一個時辰,似乎過渡得並不算久。
他自己也不知,究竟哪一次睡著,便會一睡不醒。
然而他有久久陪在身側,更有崔拂衣寸步不離,便是隨意一次睡去,也是最大限度的滿足。
他與崔拂衣看過繁花盛景,賞過花開花謝
,聊過天南海北,暢想過久久長大成人時的模樣。
他們說了許多,也仍有許多可說,卻又無需贅述。
時而聽見久久歡聲笑語,時而見他搗蛋調皮,應缺竟也不覺得厭煩,隻覺有趣。
那一日,應缺難得精神很好,望著窗外陽光,他想,今日真是個好日子,遂讓人將那身陳放兩年的婚服找出換上。
下人匍匐在地,渾身顫抖,戰戰兢兢。
還是崔拂衣上前,「更衣這等事,還是我來吧。」
「今日我必然光彩照人。」應缺說。
事實也如此,換上婚服,來到院中,他便當真如新郎官一般,氣色也好上許多。
「夫人,其實本該與你補上拜堂儀式,隻是我心中不信神佛,不信天地,我想,到了如今,你也不信……」他笑說。
他望著崔拂衣,略刺眼的陽光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而這一閉,便再難睜開。
「夫人,就當我欠你,你且記得,我、終是欠你的……你且追著我討……」
崔拂衣死死盯著他,雙目通紅,卻不肯落下淚來,似擔心淚水會模糊視線,令他無法將眼前口口聲聲讓他討債之人記在心裡。
應缺已然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清,隻憑著意誌與本能,將遺言說盡。
「我不喜歡白,也不喜歡黑,我喜歡紅色,身上的大紅正好……」這喜服,他也拿來做喪服壽衣,雖不合規矩,但他既想要,便沒有規矩。
崔拂衣顫著聲音:「好……」
應缺想笑,卻未能牽動唇角,最終,他拚著最後一口氣力,將大紅衣擺覆於崔拂衣頭頂,遮住視線。
「閉上眼睛……」
咚!遠處,送藥的食盒砸落在地,丫鬟慌忙跟隨下跪,今日的那碗藥終是沒了喝的機會。
衣擺下,崔拂衣淚濕滿衿。
當日被應缺親手扯下的蓋頭,終究重新蓋在了崔拂衣頭頂。
春風拂過,花瓣飄飛。
片片殘花落滿地,花凋零,人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