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 2)
14願望
意識沉浮。
漆黑之中,微存的光芒若隱若現。
我才意識到,我的身子也隨著意識的顛簸,緩慢卻安穩的前行在夜路上。
酷拉皮卡君正背負著我。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原來我睡著了。
我的下巴抵在酷拉皮卡君的肩膀上。他的背部並不像想象中的父親那般寬闊,卻比幻夢中的浮影要溫暖許多。
我腦中混沌,未想明白便開了口:「我夢見我是一艘船。
「載著船員,航行在永遠看不見盡頭的海麵上。」
說完之後,我才感受到幾分悔意。——我眷念這份溫暖,想要繼續這樣親密的由他負著,享受夜間僅有秋蟬打擾的寧靜。
我應該再遲點開口。哪怕被他發現裝睡,至少他不會殘忍的把我從他背上趕下來,讓我自己走。
但與我料想的不同。
酷拉皮卡君好像忘記了他背上的重量,沒有扔下我這個包袱的意思,語氣如常的向我問道:「然後呢?」
帶著一點試探,又或者是我向來的得寸進尺。我的手臂更密切的抱住了他的脖子,身子完全疊在了他背上:「我航行得太久了,這片海卻沒有終點。」
他扭了扭脖子,可能是因為我縛得太緊,我便鬆了鬆手臂。但他終究沒有拒絕,無聲的縱容了我的貼近。
「隨著時間過去,構建我船身的木頭逐漸腐朽。舊的木頭被拋落至水中,一塊一塊地換成新的。……」
「忒休斯之船?」
懷著僥幸卻終被戳破。雖是預料之中,但我仍不希望他就此看穿我拙劣的比喻。
不知道該怎麼編了。
雖然現在看不見酷拉皮卡君的表情,但我想,他大概會像是看見前幾天還在牙牙學語的三歲兒突然提出了「人生從何處來,死往何處去」的哲學問題一般,顯現出一些驚訝吧。
我不再鋪墊,直接問出了困擾著我的問題:「構建了忒休斯之船的是原來的老木頭。每一根木頭都銘刻了屬於它的風雨,這艘船是由木頭們共同記載著的航海日誌。」
「而這樣珍貴的航海日誌,因為航行得久了,或主動或被迫的、始於各種原因,被一根一根扔進了海裡去。」
「所以,如果當那艘船的木頭都被替換成了全新的。外表、內芯,從頭至尾都變成了別的模樣。也不再記得曾經的共患難。
「不論怎麼看,新木頭所搭建成的,都是完全不一樣的另一艘船。」
「……這樣的新船,還是原本的它麼?」
「是啊。」
酷拉皮卡君給出的回答比我猜想的要快上許多。他幾乎是未曾猶豫的直接答道:
「隻要船員尚在,隻要是它一直載著他們。那麼對於船員們來說,不論變成什麼模樣,忒休斯之船便一直是那艘船。」
「舊的木頭或許已經不在了,但還有船員。船員們會替它記得。」
這個回答讓我愣怔了許久。
酷拉皮卡君補充道:「當然,這隻是對於這個問題的、我自己的理解。你無需將它當做標準答案,因為每個人對其都有不同的解讀。」
我重新把腦袋埋進酷拉皮卡君的頸窩裡。
耳畔傳來他很輕很輕的聲音,輕得就像是微風淺拂過湖麵:
「可以告訴我麼?」
「你剛剛、是為了什麼而哭?」
湖麵卻仍然泛起了漣漪。
「我真的被嚇到了。」我說。
「但是,那之後……」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一直安靜地等待著。
「我想到了那些木頭。」
「它們落進海裡後,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酷拉皮卡君剛準備開口,又被我打斷了:
「酷拉皮卡君。」
我終於問出了心中的那個問題:
「你有願望麼?」
就像看穿了我心底的躊躇。
酷拉皮卡君不作思索的堅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