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阿錦要殺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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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觀不動,想起自己丹爐裡還在練著的藥,他閒嗎,「你挺會差使人。」

「我這是懂得物盡其用,在務觀公子還沒對我生出殺念之前,多用兩回,將來也不虧。」

務觀愣了愣,突然一聲笑,「我為什麼要殺你?」

「那得要問公子了。」伸手同他示意,「磚頭。」

務觀依舊不動,沈明酥也沒縮回手,兩人僵持著。

務觀注視了她片刻,突然發現,她還真是個不怕死的,輕聲一笑,終究還是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磚頭,遞給了她,「我說過我是在幫你。」

「多謝。」沈明酥從他手裡接過磚頭,砌上灶台,手裡的鐵鏟在磚頭上熟練地敲了敲,頭也不回同他伸手,「再遞。」

萬事開頭難,邁開了第一步情麵也就不那麼重要了,務觀極有耐心,一塊一塊地遞給了她。

最後一塊結束,沈明酥揉了揉發酸的月要,沖他道:「好了,去洗手,累了吧?」

務觀起身的動作一頓。

「阿觀,快去洗手,累不累啊?」

相似的話,久遠到快要忘記了,此時卻從腦海裡勾了出來,麵具下那雙眼睛突然一厲,如刀鋒一般,瘋狂又陰戾。

手指不覺陷進了地上的殘磚渣子。

見他半天沒動,沈明酥疑惑地瞧了過去,他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臉,隻見了他手指上的血,愣了愣,「怎麼回事,受傷了?你怎不早說。」

沈明酥忙丟了手裡的鐵鏟,去屋裡淨完手,再打了一盆水出來,蹲在他跟前,拉過他手腕,把他手上的髒汙和血跡清洗乾淨,仔細地查看了一番傷口,「還挺深的。」

沈明酥不得不再次拿出昨兒給十全用過的那瓶珍藏草藥膏,抹完了藥,沒有紗布,直接從袖筒內掏出絹帕,一圈一圈地裹在他手指上。

務觀抬頭,眼裡的情緒已平靜,近距離地看著跟前那張蠟黃的臉,看久了,似乎也沒最初那麼醜了。

見她神色專注,還當真在替他醫治傷口,務觀突然好奇道:「江十錦,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真不怕?」

「什麼人?」沈明酥頭也沒抬,「不過是個手指受傷,在等我包紮的人。」

「你醫治過很多人?」

沈明酥不知道,父親的小醫館每日人滿為患,大病她不會,像這種包紮的活兒,她乾了不少。

封重彥的一雙腿,內傷外傷,前前後後她包紮了一個多月。

沈明酥沒應,回答了他適才說的後半句,「我怕啊,可我讓你不要靠近我,你會嗎?」

務觀沉默。

那恐怕不行。

「你若想要我這條命,等一切了結後,不用你索要,我主動給你,但現在不行,我還得多活一段日子,所以,在這之前,你勸公子最好不要動手,我必以命相博。」沈明酥沒看他,聲音平靜,卻是又薄又涼,利落地在他手指上打了一個蝴蝶結,起身囑咐道:「別碰水。」

身後務觀看著她背影,狹長的眼縫勾出幾分耐人尋味的弧度,「你怎麼知道,活著會比死更輕鬆呢。」

沈明酥腳步一頓。

「放心,我隻是想幫你。」務觀起身,仿佛適才的對話不存在,垂目看了一眼手指上的蝴蝶結,極為嫌棄,「下回你給我綁個同心結吧,比這順眼。」

沈明酥緊繃的脊背緩緩放鬆,「又不是什麼好事,這等血光之災,務觀公子就別想著下一回了。」

灶台搭好了,接下來的事便不在沈明酥能力所及。

務觀手上戴著蝴蝶結,坐在她身後的馬劄上,見她燒了半天的火,火沒著人都快著了,終於明白了,不惜戳穿道:「你不會做飯吧?」

到了這一步,沈明酥也不能再硬撐,直接攤牌,「被你看出來了?」回頭看著他笑了笑:「務觀手還疼嗎。」

「你還是別笑了,你每回一笑,準沒好事。」

沈明酥聽話地斂去了笑容,「手不疼了,幫我燒個火唄。」

務觀嘴角一抽,「你是想讓我幫你把飯也一道做了吧。」

沈明酥點頭,「正有此意。」自覺退出來,替他騰了地兒,「銅釜在這兒,你看要多少水,錢不多,我隻買了麵條和雞蛋。」

務觀:

雞蛋她吃不夠?

灶台交給了務觀,沈明酥進屋去拿雞蛋和麵條。

打雞蛋她會,頭一個破開,裡麵便是兩顆黃,沈明酥笑了笑,「雙黃蛋,今日運氣挺好。」

「不一定。」務觀挽起了衣袖,火勢燒得很旺,熏得他有些熱,身子往後仰去,避開騰升上來的水汽,退後幾步看著她,「這要是放在人身上,就不見得了,雙生子一落地,便會死一個,尤其是有點名望的人戶,你說被遺棄的那個得多慘啊,換做你,你會恨嗎。」

沈明酥破開了第二個雞蛋,隨口一答,「死都死了,如何恨?」

銅釜內的水汽不斷冒出來,白白的水汽氤氳在兩人之間如同隔了一層薄霧,務觀透過那層茫茫迷霧問她:「若還活著呢?」

「都是命,既活著還恨什麼?」

務觀一笑,「這世上令人生恨的仇恨可多了,殺父之仇,滅門之恨,哪一件不讓人恨?」

沈明酥手指扣在瓷碗上,手中攪動的竹筷緩緩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務觀,平日裡藏在眸子底下那些無跡可尋的涼意一點一點地溢了出來。

隔著水霧,務觀看不真切,但知道自己似乎把她惹急了,圓場道:「同你鬧著玩呢,莫不是真被我說中了,十錦公子還有殺父之仇?」

沈明酥沒動,麵前的水霧被輕風吹散,匆匆一瞬,務觀已看清了她眼裡的殺意,那股狠勁,絕非是適才替他包紮傷口時的柔腸小哥。

務觀身子往她跟前傾來,試著朝她伸手,柔聲道:「雞蛋給我,該下鍋了,吃完後,晚上我帶你去見馮肅。」

她說得對,都是命。

她逃不掉,他也逃不掉。

沈明酥,抱歉了。

梁耳死後,錦衣衛指揮使一職,遲遲沒有人來上任,頭上沒人管製,底下的人個個心思渙散。

夜裡當值的人乾脆抱著酒壺倒在躺椅上。

堂內燃著兩盞燈,隨夜風搖搖晃晃,左側那人抿了一口酒,「聽說梁指揮的靈堂失了一把火?」

「作惡多端,眾鬼不容。」

「我看未必,說不定是手上人命太多,死得太容易了,眾憤難平,點了一把火送他一程。」

錦衣衛上層混得好的都是世家子弟,手上不願意沾血,平日裡替梁耳辦事的人都是底下那群卑賤的亡命之徒。

哪天沒見到那個人回來了,那就是死了,這些年梁耳帶出去的人,大多都沒回來。

「你說接下來會是哪位,還是梁家人?」

「有淩墨塵在,還要梁家人作甚,說不定巴不得梁耳死呢。」

「你不要命了!」右側那人脊背一寒,變了臉色,壓低聲音斥道:「你不要,我還想壽終正寢呢。」

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兩人心頭一跳,扭頭望去,便見一人從裡走了出來,離得近了,才看清楚臉。

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馮肅啊,這麼晚去哪兒。」

馮肅答了一聲:「喝酒。」

此人不愛說話,往日跟著梁耳賣命,回回運氣都好,活著回來了。

「梁耳一死,他倒是解脫了。」

馮肅沒理會身後的聲音,徑直出了門,身影剛入巷子,便被一把暗處竄出來的刀子逼上了脖子,「進一步說話。」

馮肅後背僵硬,脖子後仰,努力避開刀刃,配合地退後幾步。

務觀示意一旁的沈明酥,「捆上。」

沈明酥不會捆人,一把藥粉灑在他口鼻之間,馮肅慢慢地脫了力,人跪坐在地上,半刻便沒了反抗的力氣。

務觀收回刀子,忍不住誇道:「就說你應該賣藥,早發財了。」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此人就是馮肅,梁耳的口沒滅乾淨,如今人走了,落在你手上,要問什麼,自己問。」

那日在牢房,進來的兩人均以麵罩遮麵,沈明酥不確定是不是他,緩緩蹲下身問他:「你見過我?」

馮肅脖子抬了一半,目光吃力地掃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

務觀用刀提起他下顎,「問你話。」

馮肅點頭。

沈明酥又問:「在京兆府地牢,梁耳審問我的話,你知道?」

馮肅再次點頭。

沈明酥心跳漸漸加快,繼續問:「一年前,梁耳去過幽州?」

馮肅這回遲遲不作答。

務觀再次把刀逼向他脖子,「刀子鋒利,遲了想說都來不及。」

馮肅吞咽了一下喉嚨,似是終於感到了恐慌,「一年前,梁耳確實去過幽州,沈娘子也不必來為難我,我不過是一名無名小卒,一切都是梁耳的吩咐。」

沈明酥腦子有嗡嗡聲響,顧不得身旁還有務觀在,盯著他問:「他去幽州乾什麼了。」

「殺了一戶人。」

「殺了一戶人。」耳邊的嗡鳴聲不斷擴大,吵得她快要聽不見任何聲音了,沈明酥突然抽出袖筒裡的一柄匕首,死死抵住馮肅的喉嚨,一字一字地重復,「殺了一戶人」

那是她的父親,母親,沈家十幾條人命。

父親被血跡染紅的青色長袍,即便過去了一年多,還是那般清楚,清楚到她到如今都能聞到血腥味。

手有些發抖,刀尖不覺已一寸一寸往前,沈明酥又顫聲問他:「梁耳為何要殺沈家?」

馮肅感覺到了喉嚨間的刺痛,神色逐漸慌亂,「沈娘子這不明知故問嗎,沈壑岩手裡有一塊能起死人,肉白骨的雲骨,梁指揮不知道從哪裡聽來,前去討要,可沈壑岩不給,隻能要他的命。」

沈明酥眼睛發紅。

「雲骨乃續骨之藥,梁家沒有四肢癱瘓之人,梁耳背後是誰?」她等了一年,沒有一日能好好安眠,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她馬上就能知道到底是誰殺了沈家,為何連一朝宰相封重彥都不敢碰,那即將得來的答案,逼得她不敢呼吸,雙膝早就一同跪在了地上,張了張嘴,想再問卻又害怕,可到底還是忍不住啞聲問:「沈家的那個小姑娘呢,你們把她怎麼樣了,她在哪兒?」

刀尖的血順著馮肅的喉嚨緩緩往下蔓延,馮肅艱難地往後仰,目光求救地瞟向一旁的務觀,「沈娘子先冷」

話還沒說完,迎麵忽然一陣疾風襲來,務觀臉色一變,一腳踢開馮肅,箭頭擦著馮肅的耳側穿過。

再抬頭,前方火把的光束已經映在了三人身上。

沈明酥臉龐上掛著兩行淚珠,轉頭看著朝她走來的封重彥,沒有半點喜悅,目中反而溢出驚恐之色。

封重彥把手裡的弓箭甩給了喬陽,朝她伸出手,語氣極為溫柔,「過來。」

沈明酥反應了過來,猛搖頭,轉身拽住馮肅的胳膊,急切地問道:「他是誰,你快告訴我,他是誰!」

封重彥沒給她機會,側頭示意,「殺。」

身側衛常風和喬陽一瞬躍起,借助兩邊的矮牆,飛簷而過,手中彎刀在手,一左一右圍住了務觀和馮肅。

務觀慢慢拽起地上的馮肅,麵具下的眸色沒有過多的驚慌。

嘖,又瘋了。

一向冷靜自持的封省主,竟如此不經逼。

喬陽早就忍不住了,手中彎刀橫在前,看準了務觀的喉嚨,疾步沖上前。

務觀側身避開,手裡還拽著動彈不得的馮肅。

剛避開喬陽的彎刀,衛常風已經殺到了跟前,務觀情急之下,拿手中短刀相擋,「大人息怒啊,有話好說,兩條人命,可不好交差。」

封重彥一笑,「這就不勞擱下操心了。」眼裡的殺意已起,揚聲同衛常風和喬陽喊話,「斷胳膊斷腳,一人賞百兩白銀,要死了,每人賞百兩黃金。」

真是個有錢的瘋子。

衛常風和喬陽也是個見錢眼開的,招招致命,務觀隻得先放開馮肅。

馮肅動彈不得,大抵也沒想到沈明酥上來就對他灑了一把迷藥,此時隻能任人宰割,看著封重彥步步靠近,托著身體咬牙奮力往後挪,指望務觀能撈他一把。

封重彥也不著急,不緊不慢地上前,抬腳踩到了他月匈口,正要彎身取命,頸側突然一涼。

耳邊打鬥聲仿佛消失了一般,夜風擦著他脖子上的刀尖而過,發出了尖銳的刺耳聲,封重彥慢慢地轉過頭,帶來的火把早丟在了地上,照著身後人的一側臉龐,星星火光在那隻眼睛裡跳躍,一瞬間眸子裡的殺意,他看的清清楚楚。

封重彥沒動,眼裡的不可置信,奪去了他所有的思緒。

懷疑自己看錯了,又懷疑是一場夢。

他記得沒錯,這柄匕首是他送她的,取了他自己的半截斷劍,親手融掉,一錘一錘地替她打造了一把匕首。

是讓她用來防身。

他告訴她:「別心軟,軟弱在生命麵前一文不值,誰讓你害怕你就先殺了他。」

她被匕首的鋒芒嚇得惶惶不肯接,「我不要。」

「為何不要?」

「有你在,我用不著。」

「要是哪天我不在你身邊,你總得自保。」

「恐怕沒有那一天了,我將來嫁給你,每日形影不離,就像父親和母親一樣,這些年母親周圍的蟲子,都被父親殺光了。」

最後她還是留下了,「既是封哥哥給的,我留著,不為自保,用來保護你。」

那把曾經用來保護他的匕首,如今她卻把刀尖對向了自己。

頓疼後知後覺地從他心髒炸開,一時沒能直起月要,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終於清醒過來,手裡的匕首緩緩垂下,空洞的眸子裡滾出一滴淚。

她應該也記起了那段往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出聲問她:「阿錦要殺我?」聲音從喉嚨裡擠壓出來,撕碎了一般,一字一句地問她:「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你要殺了我?」

沈明酥握住匕首的手腕微顫。

她愛了他四年,或許還在愛著,但這些不重要了。

「好,我不問旁人。」沈明酥咽下喉嚨,望進那雙熟悉的眼睛,啞聲道:「我最後一次問你,父親,是誰殺的。」

封重彥喉嚨輕滾:「梁耳。」

「還有呢?」

火把在他腳下灼燒,背心卻被夜風吹得發涼,地上的身影在光與暗之間不斷地撕扯。

「他明賢帝才坐上那把椅子,為了掩蓋天象,竟屠了半個太醫院,我半生摯友滿門無一生還,我懷著仇恨救下她,並投毒於明賢帝,意為報復,殊不知卻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錯誤,我悔了,悔了半輩子,伯鷹,今日我唯有托付於你,望你能救下她,別讓她當真成為石磨裡的豆子,我不是她父親,我也不配做她的父親。」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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