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暗算(1 / 2)
秦錚走在前麵,謝芳華走在後麵,不多時,二人出了落梅居。
大約是因為皇上微服初訪來到英親王府,府中的所有人得到消息都去接駕了。所以,內院此時極為清靜,沒有人聲,也無人跡走動。
秦錚帶著謝芳華從落梅居後院的小路穿去佛堂後的梨花軒,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
一盞茶後,二人輕易地來到了佛堂。
繞過佛堂,便見梨花軒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如一個佛者智者,遠遠看著軒台,給人以寧靜的感覺。
謝芳華這一刻終於明白為何要在佛堂後搭建這個梨花軒了,擺脫喧囂雜陳,洗滌靈魂。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來得太巧了,梨花軒上此時坐著一個人。
謝芳華看著那個人,見那人也正向他們的方向看來,清眉秀目的清河崔氏二公子崔意芝。她這不是第一次見崔意芝,也不是第二次見他,但每次見他,這個崔二公子都令人印象深刻。
猶記得昨日他在玉女河和謝雲繼在一起押注,後來她被秦錚拉回府便不知了他的去處。
今日他怎麼會在梨花軒?
秦錚自然也看到了崔意芝,他清俊的眉目揚了揚,露出狂傲的輕笑,「可是巧了。前日夜沒喝夠,今日可以繼續喝。」
「酒鬼!」謝芳華聞言低忿了一句。
秦錚瞟了謝芳華一眼,對她的話沒意見,抬步走進梨花軒。
謝芳華跟在他身後,手中十斤的酒壇忽然覺得太輕了,剛才秦錚怎麼就沒拿二十斤的!
崔意芝坐在梨花軒的高閣內,隔著八角亭台的廊柱向下看。
他來了有一會兒了,這座落梅居是英親王府闔府最好的一處賞風景之處,他的好不在於能站得高看得遠觀覽英親王府全貌,而是坐在這裡,能清晰地看到落梅居。
落梅居高牆阻擋,院中株株梅樹林立,滿院梅花,即便梨花軒高閣位置好,能看到落梅居全景,但也隻是隻觀其外,看不到其內的乾坤。讓人能窺視,但也窺視不到全部,隻不過是冰山一角。
但這對於有些人如他來說,已經足夠來此坐一遭。
清河崔氏世家名門,清貴遺風,但到底是不及皇親宗室富貴門庭。
曾經的落梅居的落梅是長在清河崔氏的。
英親王妃有多愛自己的兒子天下皆知。
雖然他的娘也愛他,但她更愛的則是清河崔氏那一份產業。
秦錚和謝芳華一前一後出了落梅居時,崔意芝便看到了二人,從高閣上看來,一個少年,一個少女,一個清俊,一個柔婉,他們從落梅居走出後,整個落梅居成了他們的背景,他們似乎從不沾染塵世汙濁的梅園走出。
秦錚的身上有那麼一種不羈世俗的風流灑意。
謝芳華的身上有那麼一種沒被塵世汙染的清雅。
秦錚隨意地拿著花籃,裡麵裝了半籃子梅花瓣,謝芳華提著一壇酒,酒壇極大,使得她身段和手腕看起來更加纖細,但她偏偏提得很輕鬆。
這樣的兩個人,英親王府的所有人都前去接駕了,偏偏他們二人例外地來梨花軒溫酒煮梅。可真是有意思!看著二人,他輕輕地笑了笑。
秦錚和謝芳華一前一後踩著台階上了梨花軒。
軒閣高台上,崔意芝見二人上來,笑著起身,看著秦錚,溫和地喊了一聲「表兄」,然後越過他看向她身後,目光輕輕流轉,稱呼了一句「聽音姑娘!」。
秦錚挑了挑眉,將花籃放在古木桌子上,隨意地看向落梅居方向,似笑非笑地道,「二表弟在這裡賞風景,可真巧地賞到了我的落梅居,如何?可看出幾分意味?」
崔意芝被秦錚點破心思,也不覺得困窘難堪,自然地笑道,「想去觀賞表兄的落梅居,但是知道表兄喜靜,不好去打擾惹表兄厭煩,聽說這裡風景最好,便過來了。不想表兄和聽音姑娘這麼巧也來了這裡。真是幸會!」
秦錚收回視線,看著他沒說話。
崔意芝又笑了笑,「落梅紛紛,看不到內苑,若是表哥不嫌棄我吵鬧,不如稍後邀請表弟住去你落梅居小住如何?反正以前大哥也是在你的落梅居住了多年。表弟也能仔細地體味一番表兄名揚四海的落梅居。」
「你大哥不是什麼崔府公子,他在我落梅居多年,是我的書童,可以給我端茶倒水,跑腿掃院落,劈柴燒火,這樣的事情你能做?」秦錚斜眼看著崔意芝。
「不止是我大哥,我聽說連表兄都能下廚做活計,我也能做得來。」崔意芝笑著回道。
秦錚勾了勾唇,痛快地點頭,「好,既然你這麼喜歡我的落梅居,那麼便去住吧!」
崔意芝沒想到秦錚這麼痛快地讓他去住,微微一怔,在他的認知裡,秦錚從來不喜別人去他的院落,但凡英親王府來客,無論是誰,一律是英親王府的客院。他隻不過是順著他的話說了一句去住,不成想他竟然答應了,到叫他一時怔住。
「怎麼?不相信?或者是沒想到我真答應你,你卻膽怯不敢去了?」秦錚揚眉。
「哪裡?表兄能如此給麵子,表弟就卻之不恭了。稍後一定搬進去打擾表兄些時日。」崔意芝心思轉動片刻,麵色恢復如常,自然地搖頭,應下了秦錚的好意。
秦錚一撩衣擺,坐在了古木椅子上,同時將棋盤放在了桌案上。
崔意芝看著他,又看了一眼棋盤,眸光輕輕瞟向謝芳華,見她已經將酒壇放在地上,轉身去拿乾柴似乎要點燃已經荒廢了許久無人用的火爐,他笑了笑,「表兄的聽音姑娘真是特別!我昨日在玉女河看到她時就覺得麵善,如今才想起來她到底在哪裡見過了!」
秦錚挑眉,「嗯?」了一聲。
「幾日前,右相府的李沐清公子帶了一個女子歸京,我和孫太醫有目共睹,那女子身段姿容有幾分像聽音姑娘。」崔意芝道。
秦錚漫不經心地問,「是嗎?李沐清身邊何時有一個和我的婢女很像的姑娘了?改日將他叫出來問問。」
崔意芝見秦錚麵不改色,又見謝芳華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徑自做著事情,他笑了笑,「大約是我看錯了!隻不過是相像而已,同住在京城,英親王府和右相府也不是很遠,若是李公子身邊有這樣一位和聽音姑娘相似的姑娘,表兄也該知道且認識才是。」
秦錚「嗯」一聲,「不錯!」
崔意芝轉了話題,「表兄和聽音姑娘來這裡下棋?」
「溫酒煮梅,同時下棋!」秦錚道。
「我看聽音姑娘正忙著生火爐,這溫酒煮梅怕是還需要等些時候,不如就讓表弟先陪表兄下一盤如何?」崔意芝笑問。
「好啊!」秦錚懶洋洋地點頭。
崔意芝見他答應,伸手拿過棋盤展開。
謝芳華用火石點燃乾柴,火爐升起來後,她回頭瞅了一眼,見二人對坐著下起棋來。對於崔意芝不抱希望地玩笑要住進落梅居,秦錚竟然答應了下來,她也是意外的。就她了解的秦錚來說,他是厭煩人多在他麵前煩他,倒是不成想他如此痛快地將人招惹進落梅居。
崔意芝此時正巧看過來,對上了謝芳華的目光。
謝芳華清清淡淡地對他點了點頭,轉頭去將整個酒壇擰開塞子放在了火爐上。
「聽音姑娘,你確定不用酒壺這樣直接放在火爐上溫酒壇不會炸裂?」崔意芝掃了一眼她放在火爐上的酒壇詢問。
「崔二公子恐怕十指從未沾過陽春水,塞子擰開,酒壇是瓷器,火爐的火不大,裡麵溫度不升太高的話,不會炸裂。」謝芳華淡聲道。
「受教!」崔意芝笑了笑,收回視線。
秦錚看了崔意芝一眼,在棋盤上落下一顆棋子沒說話。
崔意芝也不再說話,拿了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和秦錚對弈起來。
謝芳華擺正酒壇,將秦錚摘的花籃拿起來,撿了兩捧乾淨的落梅,放入了酒壇裡。
她做好一切,走到二人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二人對弈。
秦錚偏頭瞅了謝芳華一眼,將她被風吹起的一縷青絲隨意地伸手給她攏到了耳後。
大約是因為動作太自然,讓崔意芝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眸光在二人臉上搜尋了一圈,見謝芳華臉色平靜尋常,沒有別的婢女被人寵著的嬌俏和歡喜,他收回視線笑了笑。
不多時,火爐上酒香融合著梅香飄了出來。
「來人,去拿三個酒盞!」秦錚對外麵吩咐。
一人應聲。
崔意芝笑問,「三個酒盞?聽音姑娘也喝酒?」
「怕是你的量比不過!」秦錚道。
崔意芝笑笑,「我一直很好奇,據傳言表兄是從錢家班子的小鳳祥手裡要了聽音姑娘,不知為何表兄當時就看上了聽音姑娘,不顧身份要到身邊了呢?我想不止我好奇,外麵的人都是一樣好奇的。」
秦錚拿著棋子在手指尖轉了一圈,聞言隨意地道,「那日喝醉了。」
崔意芝揚眉,「表兄是喝醉了就將人隨便領入落梅居的人嗎?」
秦錚忽然抬頭盯著他,「你麼?」
崔意芝收斂起眸光,笑著搖搖頭,「不麼,好奇而已,隨便問問。」
秦錚不再看她,將手中的棋子落下,對一旁的謝芳華道,「來,你告訴他,解除他的好奇心。我為何要了你?」
「公子爺說他喜歡我。」謝芳華一板一眼地道。
崔意芝眸光微閃,笑道,「聽音姑娘理解喜歡這個詞的意義嗎?我看你的表情,竟是不太懂得。」
謝芳華淡淡道,「是不太懂,但那不是我的事兒不是嗎?是我家公子爺的事兒。」
崔意芝啞然失笑,「不錯!」話落,她對謝芳華忍俊不禁地道,「聽音姑娘果然有意思,和尋常婢女不同,怪不得入了表兄的眼。」
「她入你的眼嗎?」秦錚忽然盯著他問。
崔意芝一愣,隨即從謝芳華身上收回視線,對秦錚搖搖頭,笑道,「不敢!」
「你最好不敢!」秦錚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了一句。
崔意芝品味這句話,片刻後,笑得溫和,「表兄,你猜,這一局棋是你贏還是我贏?」
「自然是我。」秦錚道。
「可是你心不在焉。」崔意芝看著他。
「那也能贏你。」秦錚轉著棋子,隨意地在手中把玩,棋子在他手中成了上等的玩事兒。
崔意芝笑著落下一顆棋子,轉了話音道,「以表兄之能可能知道前去清河崔氏救了舍弟的兩位老者是何來歷?」
「你打聽他們做什麼?」秦錚麵無表情地問。
崔意芝搖搖頭,「我不做什麼,隻不過是皇上一定會召見我就是了。前日因為皇後,皇上不曾召見我,昨日因為迎春日,皇上也不曾召見我,今日皇上來了英親王府,我想稍後不久,該會有人來宣我去見駕,我總要想好說什麼!」
秦錚眉目寡淡,「清河崔氏何時想要趟京城的渾水了?是你的主意還是清河崔氏族長的主意?」
「別管是誰的主意,清河崔氏未來的路如今就是個十字路口,擺在麵前。我娘親出身於呂氏,是皇上母族親緣,我弟弟的病皇上派了英親王府的大公子和八皇子前去探望,我弟弟不過是個小兒,卻是得皇上如此關愛,為的什麼?表兄聰明,不會不明白。」崔意芝道,「清河崔氏怕是不想要趟京城的這渾水都不行。」
「你算是看得透的!所以就來京城了?」秦錚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