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老師的遺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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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變是個知識淵博,思想開明的學者,卻不善持家,梁隅處理他身後事,發現思園已經入不敷出,他留下的那些財產幾乎全都填了虧空。

時局動盪,物價飛漲,思園也亟待修繕,梁隅和南和蘇商量以後,就遣散了家中的幫傭,偌大的院子,一下子空曠了下來,隻剩下他們兩個。

梁隅在友人的幫助下,在某女子學院找了個講師的工作,除此之外,他還又找了幾份兼職。

從前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什麼苦日子都能挨,如今像是突然有了責任心。他想,教授將南和蘇養的如此之好,他也不能讓南和蘇跟著他過苦日子。

在他心裡,南和蘇就該專心畫他的畫,好好追求他的藝術。有一位孫教授的朋友,很希望南和蘇到歐洲去進學,南和蘇也有意前往,這也需要很大一筆錢。

他希望南和蘇即便到了國外,也能有相對安穩的生活,他很怕他會一個人在國外顛沛流離。

他好像一下子有了責任感。

梁隅通常天不亮就出門工作去了,到天黑了才回來。

這個美麗而悲傷的春天轉瞬就過去了,京州迎來長夏。

有一日晚上,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卻見南和蘇在門口站著。

他依舊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衫,隻頭發剪短了一些,看起來依舊潔淨的很。南和蘇怕黑,門口和院子裡都通了電燈,他可能等的有些久了,在仰著頭看白燈吸引來的飛蟲。

「在等我?」梁隅問。

南和蘇回頭,點點頭。

他隨南和蘇進到房間裡頭,桌子上擺著瓜果和未動的飯菜。

梁隅身上的疲憊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突然有了家的感覺。

家。

如果他和南和蘇這樣,也算是組成了一個家的話。

「你早晨都幾點出去?」南和蘇說,「以後都吃了早飯再去上班吧,晚上也不要太晚回來了,如今外頭那麼亂……我晚上也準備你的飯。」

梁隅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無法抗拒南和蘇的命令,也無法拒絕這些話的誘惑。

於是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時隔十多年以後,他又再一次吃上了南和蘇做的飯菜。

還是從前的味道,他覺得京州最好的館子做的飯菜都不如他做的好吃。

他的心開始變得躁動起來,仿佛自己在某個瞬間,取代了他老師的位置。

吃飯的過程中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談,隻能聽見咀嚼聲,以及輕微的筷子碰到盤子的聲音。當初教授還在的時候,他們倆其實也很少說話,通常都是教授和南和蘇聊天,他在旁邊靜靜地聽,亦或者教授和他聊天,南和蘇在旁邊靜靜地聽。

如今教授不在了,好像飯桌上唯一的話題也沒有了。

外頭蟲鳴幽幽,吃完的時候,梁隅說:「我明天上午休息,打算把畫室後麵的屋簷修葺一下。」

前幾

天一場暴雨,畫室旁邊的老槐樹的樹枝被大風刮斷,砸壞了畫室的一角,南和蘇的畫都被雨毀了兩幅。

南和蘇點點頭,「嗯」了一聲,起身收拾碗筷,梁隅趕緊站起來:「我來吧。」

他忙伸手去拿筷子,卻抓到了南和蘇的手腕,又趕緊放開。

南和蘇的手那樣滑。

兩人一起收拾好桌子,他端著去洗盤子。

洗好以後給南和蘇,南和蘇把盤子放回櫥櫃裡麵。

」我不太會做飯,以後你做飯的話,這些活交給我就行了。」

南和蘇問:「這些年,你一直在外頭吃麼?還是有人做?」

「有時候在外頭吃,有時候自己湊合。」梁隅說著看向南和蘇,「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隨便怎麼吃都行。」

他覺得教授的去世對南和蘇的影響很大。

他好像再也沒見南和蘇笑過。

他像一朵快要枯萎的百合花,美麗而沒有生機。

月光灑滿他的臥室,梁隅枕著胳膊躺在床上,月光照在他臉上,他在那白晃晃的月光裡回想從前的南和蘇,笑盈盈的,脖頸上浮著薄汗,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他跳舞。

那是年輕而蓬勃的南和蘇,一個老人的愛,也足以滋潤他的靈魂。

如今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枯萎,他很想再把他滋潤回來,再看看他曾經的風采。

第二天起來他們收拾畫室,要修葺屋頂,就要先把畫室裡的畫都搬出去。

畫室裡有南和蘇的畫,也有他學生的,堆了一堆,有些已經落了灰,正在收拾的時候,梁隅忽然被一副人體畫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他的人體畫,當年他做模特的時候,南和蘇畫的。

健美青春的男體,那時候因為打籃球的緣故,他的肌肉比現在還要結實一些,有很明顯的腹肌和月匈肌,時隔數年,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時候南和蘇說他的眼神自信而堅毅。

有他現在沒有的光芒。

南和蘇回頭看到他手裡這幅畫,神色略有些尷尬。

如今的梁隅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此刻的情境,乃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都和十年前有了微妙的不同。他當做沒看見,繼續搬其他的畫,卻聽梁隅說:「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那都是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南和蘇將他的一幅自畫像放在其他畫作後麵,但琳琅滿目的人體畫依舊讓整個畫室都充滿了西方不合時宜的熱情。

收拾好裡頭以後,梁隅就把梯子搬了過來。南和蘇要上前來幫忙,他說:「我自己來就行。」

天氣炎熱,樹木蔥鬱的思園已經有了蟬鳴,梁隅就穿了個背心,一個寬鬆的灰色西裝褲,穿孔的牛皮月要帶露在外麵,一頭隨意紮在褲月要裡,愈發顯得寬肩窄月要,那麼高的梯子,他也輕而易舉地就舉起來了。

南和蘇在門口仰頭看著他,恍恍然想到十多年前,家裡這些力氣活也都是梁隅乾,那時候老教授還在,曾夾著

煙幽幽嘆息,說:「年輕真好啊。」

他可能也要老了,如今想到孫思變的這句話,心中也隱隱感慨,年輕真好啊。

梁隅索性脫了皮鞋和襪子,光著腳就爬上去了。

南和蘇還是有點擔心,在下麵扶著梯子,仰起頭,就看到他寬大的腳掌。

梁隅的腳很大,老教授有些不穿的鞋子想給他,他都穿不下,如今十年過去,他的腳似乎更大了。

他垂下眼,看到梁隅的皮鞋,折痕處已經裂開。

屋簷上沒有涼蔭,更熱,梁隅在房頂修了兩天,脖子和手臂都曬出明顯的分界線來。

他其實也是皮膚比較白皙的男人。

第二天他把畫室修好,下來穿鞋的時候,發現梯子下擺著一雙新皮鞋。

他沒穿,拎在手裡往廚房走,南和蘇在做飯,廚房的窗戶很大,花樹搖曳晃動,南和蘇卷著白襯衫的袖子,難得穿了次時髦的現代裝,長方形的窗口就像是一幅畫。

南和蘇抬頭。

他提起手裡的鞋子。

南和蘇問:「試了麼?」

「還沒。你給我買的?」

南和蘇點頭說:「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腳,你試試。」

其實肯定是合腳的,南和蘇做事都很有計劃,當然是看了他鞋子的尺碼才買的。

他說:「我去洗個腳。」

不但去洗了腳,還換了一雙新襪子,穿著過來給南和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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