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文會將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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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非魚無視了湛老大期待的目光,跟著村正和老族長進了正屋,除了端坐在大方桌右側的湛老頭外,湛老太、湛老二在他下方的長凳上坐著。

馬氏和小姚氏倆妯娌估計是被湛老太事先警告了,兩人靠門邊站著。

看到人都來了,馬氏笑的無比殷勤,「我燒了茶水,這就端過來。」

「行了,說正事要緊。」老族長也不缺這一口茶水喝,擺擺手就坐了下來,「老大和老三也都坐下吧。」

村正看了看神色各異的湛家人,開門見山的說明了來意:「南街驚馬這事算是翻篇過去了,老大也被除族了,衙門那邊我也報備過了,日後老大就不是我們湛氏一族的人了。」

蠟燭昏黃的光亮下,坐方凳上的湛老大沉默的低著頭,大片黑暗將他籠罩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屋子裡的人都能感知到湛老大的痛苦。

自古以來隻有大奸大惡之徒才會被除族,沒有了宗族的庇護,那就是無根的浮漂,死了也不能入祖墳,隻能尋一塊荒地埋了當孤魂野鬼,沒有湛氏後代的香火供奉。

湛非魚烏黑的雙眼一片冷寂,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可看著失魂落魄的湛老大,想到這幾年他對自己的疼愛,湛非魚別過頭,眼角酸澀。

湛老三和馬氏對望一眼,也有些的難受,大哥雖然沉默寡言,但從小到大一直都護著弟弟妹妹,早早就扛起了家裡的重擔。

這一除族,三兄弟就變成兩人了。

湛老二身體還沒康復,麵色是病態的蒼白,滿臉的愧疚和自責。

倒是小姚氏不屑的撇了撇嘴,半點不承湛老大這天大的恩情。

沉默在屋子裡蔓延開……

「老大,你把東西收拾收拾,明日就去馬家村住著。」湛老頭哽咽著,還是有點舍不得大兒子,可看到病懨懨的老二,終究是默認了湛老大被除族。

湛老大紅了眼眶,一開口,聲音已然嘶啞,「爹,我知道了。」

一聲無奈的長嘆,湛老頭拿起放桌上的旱煙抽了起來,煙霧繚繞裡臉龐蒼老頹敗的就像是枯樹皮一般,落滿了濃重的化不開的愁苦,老大這一走,田裡地裡的活就沒人乾了。

「倒也不著急離開。」村正話音剛落下,看著猛地抬頭的湛老大,真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但看他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強忍悲痛的模樣,村正心有不忍的繼續道:「村裡也不隻是我們湛氏族人,外姓人也有不少,老大就搬去村尾老獵戶那木屋先住著。」

沒想到還能留在村裡,激動不已的湛老大狠狠抹了一把臉,壓抑著噴湧而出的淚意,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代替老二被除族是多麼艱難的事。

其他人也沒想到村裡和族裡會網開一麵,馬氏之前都讓人遞了話回娘家,哪想到湛老大還能留下來。

「那不等於沒除族?」尖利刺耳的聲音響起,小姚氏不滿繃著臉。

鬧了這麼一出,二房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斷了,結果就這樣,那還不如讓當家的除族呢,反正也沒兩樣!

村正和老族長嗤笑著,站角落裡的族長小孫子更是驚訝的啊了一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二家的,你給我住嘴!」湛老頭拍著桌子怒喝,這個攪家精是要把湛家的老臉都給丟盡了!

湛老三凶狠的瞪著表情訕訕的小姚氏,忍不住吼了起來,「大哥留村裡礙著你什麼事了?你不高興就滾出老湛家!之前不是鬧著改嫁……」

「老三!」湛老太責備的看向混不吝的小兒子,他不高興也該顧慮一下他二哥。

湛老三不想和他娘吵,可沒忍住,脖子一梗罵了一句,「二哥也不是好人!」

村正和老族長心知肚明,整個湛家也就老三還顧著兄弟情。

「雖然不搬走,但除族的懲罰不變,老大不是湛家的人,日後你們分家,田地、房子、銀子都沒有老大的份,當然,你們要舍不得這個兒子,私底下貼補點銀子,村裡族裡也不會管。」老族長慢悠悠的開口。

「那不行,都除族了,哪還能分銀子!」馬氏炸了起來,唯恐湛老大分了家裡的銀錢。

有馬氏這蠢婦當惡人,小姚氏沒開口,但也垮著臉,明顯是不同意。

「行了,分不分銀子都是你們老湛家的事。」老族長懶得和這妯娌倆囉嗦。

話鋒一轉老族長冷聲道:「同樣的,湛家的活計你們也不準找老大幫忙,既然除族了,那就要貫徹到底,不管是曾家還是村裡人都看著,族規可由不得你們胡鬧!」

老族長銳利的目光看向湛老太,這話明顯就是沖她說的。湛老大已經不是她兒子了,也別指望讓他做牛做馬的乾活,否則除族就跟兒戲一般,日後誰還把族規放眼裡。

「老大,該說的都說了,你聽明白了嗎?」老族長問道。

湛老大忙不迭的點頭,隻要能留在村裡就行。

聽到這裡,湛家人臉色都很難看,可麵對威嚴的老族長,他們也不敢開口。

湛非魚從進門後就一直沉默著,雖然被過繼出去了,可這些畢竟是她的長輩。但即使她爹代替二叔被除族了,他們依舊不滿足。

嘲諷的冷意自眼底閃過,湛非魚忽然開口道:「太爺爺,我爹留在村裡也要吃飯,茂堂叔搬去縣裡了,不如就讓我爹來打理族田。」

這原本是商量好的事,村正沒想到湛非魚會先提出來,笑著接過話,「也好,族田的確需要人打理。」

「老大,日後族田就交給你,族裡會分你一些口糧,至於那二兩銀子就當是李氏三間屋子的租金,畢竟你們也沒和離!」

村裡分給了李氏和湛非魚三間屋子,不同於給湛老大的木屋,那可是三間磚瓦房,村裡不少人都嫉妒的紅了眼。

之前茂才打理族田,除了給點糧食外,也會額外補償二兩銀子。

現在族田交給湛老大打理,這銀子充當租金,既讓村裡人無話可說,也杜絕了湛家人覬覦這二兩銀子。

聽到這裡,小姚氏嫉妒的紅了眼,瘦長的臉忿恨的扭曲著。

按照老族長的說法,大哥被除族,最後隻便宜了大嫂和小魚這死丫頭!家裡的農活反而沒人乾了!

湛老頭和湛老太臉色同樣難看,雖然老族長不準湛老大幫家裡乾活,可他們是老大的爹娘,以湛老大的性格,隻要他們開口了,老大肯定會偷偷的來乾活。

但現在這條路卻被堵死了!

十畝的族田,湛老大一個人乾不過來,春種時收割時族裡還要派人幫忙,而閒暇時,湛老大也要去田裡鋤草施肥,他就算願意也沒時間幫老湛家乾活了。

關鍵是那貼補的二兩銀子還給了李氏,湛老太牙齒死死的咬著腮幫內側的肉,這才忍著沒出聲,隻是皺紋遍布的老臉顯得愈加刻薄猙獰。

該說的都說了,天都已經黑透了,老族長、村正也起身離開了。

湛老大把人送到了院門口,還打算繼續送。

村正腳步一頓,拍了拍湛老大的肩膀,「回去吧,誰對你好到這時候你也該明白了。」

「我知道。」湛老大忍不住看向湛非魚,這是他的女兒,那個會甜甜的喊著他爹的女兒,走路走不穩當就知道去地裡給他送水喝。

但此刻,看著夜色之下湛非魚好似冷玉的臉,再也見不到以前的笑容了,湛老大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心裡堵的慌,他把女兒弄丟了,也罷媳婦弄丟了。

……

曾家的事如同風刮過水麵,盪起的漣漪漸漸平息了,村裡人又東家長西家短的說著閒話,湛非魚依舊是天不亮就起來讀書,月上中天才休息。

冬至將至,山娃子這些蒙童入學也快三個月了,《三字經》《千字文》都能流暢的背誦出來,鬥大的字也漸漸變得工整。

看著院子裡嬉鬧的蒙童,站在窗口的林夫子溫聲道:「陰極之至,陽氣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長之至,故曰冬至。小魚,距文會還有五日,你可準備好了?」

「我問過師兄了,文會雖然囊括了琴棋書畫詩酒茶,但以詩為主,我已經準備了十首詩,明日還請夫子斧正,保管能蒙混過關。」湛非魚昂著頭,一副月匈有成竹的驕傲模樣。

轉過身的林夫子被她這厚臉皮的模樣給氣笑了,「文會不單有縣學的生員,趙教諭也會過來、還有兩位訓導也都是舉人出身。」

所以別說湛非魚那堪堪通順的詩作,就是林夫子的詩拿到文會上也不出彩,不在多而在精,與其弄十首來濫竽充數,不如好好作一首。

湛非魚受教的點了點頭,看著擔憂不已的林夫子,忽然笑了起來。

負手在身後,湛非魚挺著月匈膛邁著方步,老氣橫秋的吟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無疵瑕,豈復須人為。」

林夫子震驚的愣住了,喃喃的重復,「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句好句!」

看著激動的無以復加的林夫子,湛非魚心虛的扌莫了扌莫鼻子,「夫子,你冷靜一點,這可不是我寫的,是我聽來的。」

沒理會湛非魚,林夫子快步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快速的寫了起來,「文章本天成……」

夫子這是瘋魔了?湛非魚默默的把腦海裡的唐詩宋詞都給摁回去了,再來一首千古絕句,夫子估計就不能清醒了。

董老伯敲響了銅鍾,湛非魚瞄了一眼還在品讀的林夫子,踮著腳尖退出了書房。

講堂裡,山娃子幾個玩瘋的熊孩子手忙腳亂的整理著衣服,林夫子注重儀態,但凡衣裳不整者,戒尺伺候!

湛大郎蹭一下站起身來,憤怒的目光向著朱鵬幾人看了過去,「誰把我的硯台打翻了?」

「說不定你是自己沒放好。」朱鵬嗤笑著,懶洋洋的靠著身後的桌子,「毀了幾張紙而已,湛大郎你要是缺銀子了就直說,不必找理由,反正我們都知道你窮!」

嘲笑聲頓時響了起來,朱鵬的幾個狗腿子更是笑的前俯後仰。

「難怪吃飯的時候跟餓死鬼一般。」

「那不是因為中午有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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