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散播謠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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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長和村正暫定了五日後去寶豐布莊曾家,不管湛家氣氛如何,湛非魚依舊天不亮就去私塾,等散學回來後,熬燈點蠟苦讀到子時。

「娘你先去睡。」為了不傷眼,到了晚上湛非魚點了三支蠟燭,李氏也蹭著光亮做鞋。

繡帕子也能拿去布莊賣,可李氏繡工一般,倒不如納鞋底做千層底的布鞋,一雙能賣六七十文,隻是太費手。

李氏指間的黃銅頂針抵住針尾,等針穿過厚實的鞋底後用力的一拽,一針完成了這才道:「地裡沒什麼活,趁著天還暖和多納幾雙鞋底。」

湛非魚抬眼看向李氏,想到昨晚上偷聽到的話,到時候爹被除族,自己也被過繼出去,那娘該怎麼辦?

跟著爹離開村子倒也不錯,沒了婆婆在上麵壓著,娘一定能把日子過好,可一想到湛老大的愚孝,等過個三五年後,爹娘肯定還會回來,難道又要重復現在憋屈的日子?

若和離的話?湛非魚低垂著頭,娘肯定不會再嫁,而且她對爹有感情,隻是怨恨爹太孝順,罷了,到那時自己也大了,也不怕湛家人作妖了!

心下有了決定,湛非魚開始默誦著《大學章句》和《中庸章句》,對比足足有十卷和十四卷的論語、孟子集注,這兩本各有一卷,字數少的讓湛非魚就跟中了彩票一般。

一夜過去,天色微亮,遠遠的能聽到小河邊傳來的搗衣聲。

進院子的湛老大一手拎著魚竿,一手提著一尾鯉魚,欣喜的開口:「小魚你起來了,爹釣到一條魚,等你晚上回來喝魚湯。」

農家清貧,山中野物難尋,唯獨河裡的魚隔三差五能釣上幾條來。

湛老二受傷後,湛老太把存了半個月的雞蛋都煮給他補身體,還殺了一隻老母雞,湛老大更是日日早起去釣魚。

看著褲腳微濕的湛老大,湛非魚仰著頭,肥嘟嘟的臉沐浴在晨光裡,白亮耀眼的讓人心生喜愛,「我不吃,爹留給二叔補身體吧。」

聲音清脆卻冷淡,湛老大眼中的期待瞬間灰滅。

這些天大房像是割裂開了,李氏和湛非魚依舊親密,唯獨湛老大被無視了,母女倆不爭不吵,隻當湛老大不存在,這讓他焦躁難受又無可奈何。

看著湛非魚啃著粗糧餅子要走了,湛老大急切開口:「小魚,爹之前錯怪你了,你二嬸就是那性子,爹也沒辦法。」

背對著湛老大,湛非魚睜大眼迎著陽光,光輝刺眼,眼角酸澀,「爹,你不想二嬸吵鬧,所以就委屈我和娘,那以後再發生同樣的事,我和娘還是要受委屈,可憑什麼呢?」

「不會了,小魚,爹答應你以後不會讓你受委屈了!」湛老大立刻表態,小魚是他疼愛多年的女兒,讀書好,又乖巧懂事,即使沒有兒子湛老大都知足了。

深呼吸著,湛非魚點了點頭,隻是依舊沒轉身,「爹,你一定要記住剛剛說的話,我去私塾了,晚上回來喝魚湯。」

湛老大滿臉欣喜,恨不能送湛非魚去私塾,可看到堆院子裡還沒劈的柴火,隻能道:「爹等你晚上回來喝魚湯,你路上走慢一點。」

一路背誦著《千家詩》就到了私塾,一進門就看到站在院子裡麵色凝重的林夫子,湛非魚心裡咯噔了一下,「夫子,出什麼事了?」

林夫子看著眼前的小弟子,一身粗布衣裳卻難掩光華,明眸善睞、慧黠靈動,完全看不出出身鄉野。

「夫子,難道是我昨天做的打油詩把你氣到了?」湛非魚對了對胖指頭,咧著嘴笑的無比心虛。

這也不能怪自己啊,寫詩也就罷了,還得講究押韻,好不容易寫了一首,卻被夫子批的體無完膚,沒文采、沒立意、沒韻味,三無產品唯平順矣。

湛非魚恨不能把後世的千古名句拿出來,惱火之下怒寫打油詩一首交了上去:你寫詩來我作詩,絞盡腦汁不成韻。若有詠絮真才情,狗屁一響傳千古。

【有詩才者,一聲狗屁都能寫成流傳千古的佳句。】

不提這一茬還好,一提起林夫子登時怒了,屈指就往她頭上敲,「你還敢說?自古幾人有詠絮之才?你熟讀詩詞歌賦,不會吟詩也該會吟!」

「夫子,我詩詞歌賦這一竅還沒開!」湛非魚厚臉皮的把頭往前伸了伸,無賴的開口:「夫子,你多敲幾下,說不定就把我打開竅了。」

被氣笑的林夫子瞅著耍賴的湛非魚,「不管是口義還是墨義,你都強過許多人,怎麼偏偏卡在詩賦上?」

所謂口義即是口頭回答釋義,墨義則是提筆作答。

湛非魚打算後年參加縣試,林夫子每日都單獨給她講解《四書》,她見解獨特,不說獨辟蹊徑,也是難得通透之人,再加上信手拈來的名言佳句,日後做策論必定出彩。

「笑一笑,十年少,夫子若是老了,學生怎麼對師娘交待。」湛非魚打趣的笑著,蹦蹦躂躂的進了屋,這才有幾分稚童的頑劣活潑。

將書包放了下來,湛非魚拿出了要晨讀的《千家詩》,探頭往門口看,「夫子,今日不學詩了吧?」

「你且讀著,午休時為師帶你去樂山居。」林夫子想到那些傳言,剛鬆快的神色又凝重了幾分。

樂山居?湛非魚一愣,「夫子你撿銀子了?那兒的碧螺春一兩銀子一壺!」

這一下輪到林夫子詫異了,眯著眼打量捂住嘴巴一副說錯話的湛非魚,「知道的倒不少,你跟著誰去過樂山居?去的還是雅間!」

「我說是道聽途說的,夫子你信嗎?」湛非魚睜大眼無辜的笑著,樂山居的茶好喝,搭配的糕點也好吃。

瞞不過去了,湛非魚咻咻走到林夫子身旁,瞅了一眼空盪盪的庭院,低聲道:「此前有幸幫過一位大人的忙,對方來自禁龍衛。」

禁龍衛?林夫子這一下是真的震驚了,放眼大慶朝誰不知天子直轄的禁龍衛,明衛保護帝王安全,暗衛則調查三司無法查的重案要案,禁龍衛對三品之下官員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

私塾一年十兩束脩雖然不便宜,但包涵了中午的一餐,也提供筆墨紙硯和書籍。

「你父親竟然帶湛非魚去樂山居!」王氏有些不喜的皺著眉頭。

樂山居是上泗縣最大的茶樓,也是文人學子最愛聚集的地方,但茶水不便宜,林夫子都舍不得去,這一次卻拿了五兩銀子帶著湛非魚去了。

「快到九九消寒文會了,小魚寫詩不行,爹也是帶小魚去見識見識。」林修遠笑著解釋,自己也跟著爹參加過。

王氏看著半點沒有怨憤的兒子,又是欣慰又是難受,遠兒心月匈寬闊是極好,但湛非魚卻一而再的占了便宜,王氏又有些不甘。

進了茶樓被小二招呼著在大堂靠裡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林夫子開口道:「可知樂山居的寓意?」

「取自《論語》·雍也篇,知(zhi)者樂水,仁者樂山。」湛非魚收回打量的目光,搖頭晃腦的繼續道:「樂山樂水得靜趣,一丘一壑自風流。」

看著故意賣弄的湛非魚,林夫子幽幽的開口:「既然如此不如賦詩一首。」

呃……湛非魚垮了臉,可憐巴巴的瞅著林夫子,今天難道逃不過詩詞二字?

看到小二把茶水送過來了,湛非魚立起身倒茶,殷切的笑著,「此情此景談詩論詞多傷感情,夫子,不如喝茶。」

因為文會快到了,來茶樓的文人墨客少不了要談論幾句,誰的詩才驚鬼神,誰又妙手偶得佳作一首。

說到興致高昂時,更有人當場賦詩,引得一陣陣誇贊,若是詩寫的的確好,樂山居的掌櫃不但會免了茶水錢,還會把詩抄錄下來粘貼在茶樓東邊的牆上,供來茶樓的文人們品讀鑒賞。

「劉兄可聽說了那傳聞?」鄰桌的青衫男子笑著問道。

坐一旁的劉姓男子冷嗤一聲,重重的放下茶杯,「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讀了幾天書,就敢大言不慚的自誇為神童,簡直不知所謂!」

「若是傷仲永也就罷了,不過是一笑談,就怕有幾分天賦,日後取了功名,隻會為害一方!」

「功名?」劉姓男子頓時大笑起來,刻薄的臉上盡是鄙夷和不屑,「範兄想多了,牝雞司晨而已,認得幾個字,會讀兩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情詩。」

「或許是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說是吟詩可語氣極盡嘲諷。

另一桌一肥胖男子色眯眯的接道:「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一時之間,茶樓裡嘲笑聲四起。

湛非魚眨了眨眼,看著麵色難看的林夫子,壓低了聲音,「這不會是說我吧?」

林夫子點了點頭,湛非魚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自己到底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刨了誰家祖墳,竟然招來這樣的輕視和辱罵!

「曾家雖是商賈,但也繳納了商稅,一個黃毛丫頭差一點害了曾夫人一屍兩命,還敢大放厥詞讓曾家賠償千兩白銀,丟盡了我們讀書人的臉!」劉姓男子似怒到極致,將桌子拍的砰砰響。

「失之則貧弱,得之則富昌。別說訛詐商賈之家,為了阿堵物連臉麵都不要了,隻是玷汙了我們讀書人的風氣名節。」

一時之間,整個大堂都是對湛非魚的口誅筆伐,其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林夫子見這些人越說越過分,剛要出言駁斥,身旁卻傳來阻止聲,「林夫子不必動怒,不過是有人放出來的流言蜚語,故意詆毀小魚的聲譽。」

「馬捕快。」湛非魚起身看向身著便裝的馬捕快,不曾想在這裡會遇到他。

林夫子拿起茶杯給馬捕快倒了一杯茶,誠聲致謝:「昨日之事多謝馬捕快告知。」

昨日林夫子收到了文興書齋胖掌櫃送來的書信,這才知道上泗縣有人在詆毀小魚,言語極其惡毒,說她逼迫瞎眼婆子自戕,南街驚馬亦是小魚所為,甚至還訛詐曾家。

而這些流言在街頭巡視的馬捕快是最先察覺的,告知了胖掌櫃,在私塾的林夫子才知曉。

馬捕快坐了下來,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我查了三日依舊沒有查到源頭,這些留言最開始是從乞丐和街頭無賴口中傳出來的,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爾後又傳到了縣學,引起了讀書人的反感和討伐。」

讀書人清貴,而流言蜚語裡的湛非魚就是那毀了一鍋湯的老鼠屎。

再者她是個姑娘家,被冠上神童的名頭,得陳大人看重,此間種種讓湛非魚名聲臭不可聞,髒水臭水都往她頭上潑。

湛非魚不是讀死書的酸儒,聽馬捕快說完後立刻道:「是曾家用銀子收買了這些乞丐和地痞。」

上泗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在三日時間把流言傳遍也不容易,這其中耗費的銀子可不少,這事怎麼看都像是曾家所為。

林夫子也認為是曾家,湛老二害了曾夫人,曾家必定要報復,可湛家有小魚這個讀書人在,曾家為了杜絕後患,隻有先一步毀了小魚的名聲,斷了她的科舉路。

喝了一口茶潤嗓子,馬捕快一臉的苦惱,「怪就怪在這裡,我抓了幾個乞丐,可不管如何威逼利誘,他們都沒有開口。」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乞丐散播謠言是為了銀子。

馬捕快私下詢問他們,即使說了,曾家也不知道,可他們死咬著不開口,著實怪異。

湛非魚眉頭一皺的思慮著,馬捕快在對自己示好,二叔索要五百兩賠償時,馬捕快明顯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這一次流言他亦告知了夫子,還私下裡調查。

不是湛非魚小人之心,能和二叔交往的人,隻怕不是什麼善茬,馬捕快的示好不過是非奸即盜,無利不起早!

至於曾家散播謠言也正常,湛非魚疑惑的是這些乞丐,他們就算招了,得罪了曾家,不過是換個縣乞討而已,沒任何損失,但得罪了馬捕快就嚴重多了,輕則一頓打,重則都能被找個噱頭抓到大牢裡。

「或許是曾家給的銀子多。」林夫子緩緩開口,看來五日後的曾家之行,自己必須陪著小魚過去,秀才的名頭不算多重,但至少能讓曾家收斂幾分。

馬捕快也是一樣的看法,沒想到幾個乞丐骨頭還挺硬。

不對,這其中隻怕還有什麼……湛非魚越想越感覺不對,可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到關鍵點上,小胖臉都揪成了一團。

「小魚不用擔心,我已經交代下去了,這幾日巡街會警告那些乞丐。」馬捕快朗聲保證,隱匿了眼中的得意之色,再聰慧也是個小孩子,於是就慌亂了,如此也好拿捏。

「呦,這不是林夫子,多日不見,林兄安好?」突然,一道陰冷嘲諷的聲音響起,看似在寒暄,但陰陽怪氣的語氣明顯是來者不善。

還在苦想的湛非魚抬頭一看,嗬,好醜!

從茶樓門口款步而來的中年男人不但矮他還胖,穿著一身深藍色對襟長衫,廣袖長袍不見半點文人的儒雅風流,反而因為他刻薄的長相顯得陰冷晦暗。

林夫子麵色一沉的站起身來,不動神色的把湛非魚擋在了身後,回禮後冷聲道:「張秀才。」

大堂裡的讀書人不少,但取得秀才功名的卻少之又少,再者張秀才在上泗縣開了私塾,認識他的人極多,這一刻眾人紛紛起身問候。

趁著這些人寒暄的時間,湛非魚低聲道:「夫子,這就是弘源私塾的張秀才。」

「這些流言能傳到縣學,隻怕他亦動了手腳。」林夫子眼神冷怒了幾分,曾家是商賈,而且有為富不仁的惡名,縣學的讀書人不會因為幾兩銀子給曾家傳播謠言。

但張秀才卻不同,他是讀書人,和縣學的教諭、夫子來往密切,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張秀才有舊怨。

「小魚,這一次是為師連累了你。」林夫子愧疚至極,若非如此,張秀才不會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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