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記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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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起了風。

低垂的櫻枝在柔軟的清風中搖曳。

清晨的水露遍布野櫻垂落的密匝小道,昨夜的春雨埋藏了黑夜餘留的憂思,順山而下的泉眼化作深幽的綠水流經石縫花葉,也從她的指縫間潺潺地流過。

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鳥鳴,山石上覆著青苔,泛著花香的枝葉蓋下樹陰,她坐在山楂樹下,若有所感地仰頭,抬手,張開五指,將其放在眼前,感受到溫暖的陽光在自己的麵上遊離。

隻聽得咕咚咕咚幾聲響,有這樣的聲音一下一下砸落在腳邊的草地上。

頭頂上,枝椏被人為搖晃得窸窸窣窣的,很快,她就被劈頭蓋臉淋了一身的花雨水露。

罪魁禍首立馬從樹上跳下來,像做了錯事一般,不知所措地為她拂去滿身冷涼的水霧。

「別擔心,素,這點程度我不會生病的。」

她這樣說,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梨窩。

但少年細細地把她身上的花瓣撚掉,捧住她的手說:「你的手很冷。」

她沒有否認,任由他捧著,直到自己的雙手被他的溫度燙軟後,他才像安心下來了一樣,轉身放開她,去撿草地上那些他方才從樹下摘下來的野果。

他們坐在山楂樹下,明日朝接過了他遞來的一顆果子,小小地咬了一口。

……嗯,又酸又澀……

但是,不能挑食。

於是,她麵不改色地咽了下去,希望自己不會因為食物中毒死掉。

可是,下一秒,手上就又多了一顆果子。

素說:「這個,是甜的。」

他將那顆沉甸甸的果子放進她的手心裡,平靜地補充道:「我咬了一口,幫你試過了,和你給我的糖味道有點像,你應該會喜歡。」

聞言,她尋著聲音的方向偏頭看向他。

沒有實質的目光透過眼皮和紗帶落在了對方身上,她歪頭,眉眼被淺疏的光影掠過,朝他彎起嘴角道:「謝謝你,你真好。」

「……嗯。」他的喉嚨輕輕發出這樣輕快的音節,似乎因為這個誇獎而變得開心起來,還有些害羞地晃了晃雙腳。

黎明時分的那些呢喃好像已經化作了一顆不知名的種子,紮根於他那副纖瘦的身軀之下,當他再次牽起她的手時,少年吹過的風也開始變得熱烈且狂亂起來。

這樣的素除了缺乏常識外,也不會識文寫字,可以說,除了日常的交流外,他基本沒有學習過多餘的文化。

會發現這一點,是因為她無聊時在他手心上寫字。

本隻是午後休憇時打發時間,沒想到他卻認真地問她那是什麼意思。

她一愣,才輕輕笑道:「是「素」,你的名字。」

聞言,他指節微屈,趕在她沒來得及將手抽回前勾住了她的手指,說:「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

「……你不會寫字嗎?」她稍稍有些驚訝。

這放在任何一個貴族公子身上都不太正常,但若聯想到他所說的過去,好像也不太叫人意外。

但她依舊忍不住說:「你的家人對你可真過分。」

在公家貴族中,就算是遣車送信的下人也能基本識幾個字,而原先作為聯姻工具的自己就算再花瓶也能得到這方麵的教導,她實在沒想到素這樣的好孩子竟會目不識丁。

對此,素卻也沒有埋怨的意思,隻是含糊地應了幾聲。

她一頓,覺得這個家夥有點傻白甜。

若是以往,她可能高興還來不及,因為這樣的人非常單純好糊弄,但若放在素身上,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有些許惆悵。

她不禁又在他的手心上寫了一遍他的名字,笑著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教你。」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遲疑地問她:「……那你的名字怎麼寫呢?」

「あすあさ——「明日朝」。」

她一筆一劃地在他的手心上落下。

恰逢飛鳥掠過樹梢,驚落了山中的白花。

身下的草地柔軟,泛著泥土與晨露混合的清香。

空氣中有塵埃和光暈浮動,草尖摩挲著腳踝,漆黑的長發虛虛地披在她纖細的肩膀上。

她發現素有些怕癢,每次碰他的掌心,他都會不自在地蜷動指尖,那些春日的陽光好像跳躍在他的掌心上,她的每一筆都讓他覺得滾燙。

反復寫了幾遍自己的名字後,她示意他也可以在她的掌心上寫一遍。

於是,他牽過她的手,學著她在上麵劃來劃去的。

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每一筆都在努力地還原她所寫的字,他寫得很慢,慢得好像一筆一畫都在顫抖,同時,他筆劃的力度也很輕,就像害怕因此劃傷她似的,輕得比草葉拂過還要微弱。

她忍不住打趣道:「感覺像螞蟻在爬。」

他一頓,似乎從她的語氣中感覺到這不是個多好的形容,便試探性地加大了力度。

於是,她又道:「這次感覺像貓撓似的。」

「……」

左右抓不準她的意思,他似乎有些鬱悶,連帶動作都變得躊躇不前。

她卻因此笑得花枝招展,狡黠的笑意明晃晃地在春日裡綻放。

見此,明白她是在逗弄他後,許是為了報復她,他先是安靜了一會,然後突然低頭,用虎牙輕輕咬了她的手指一口。

她一驚,下意識飛快地收回手來。

他也是一愣,茫然的目光隨之抬起,好像才從她的反應中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什麼錯事。

「對不起。」他選擇立馬道歉,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

「沒、沒關係。」她揚起一個安撫的笑,對他說:「手比較髒,不能亂咬。」

他「嗯」了一聲,這才又試探性地來牽她的手。

等到確定她肯繼續讓他碰後,他好像才相信了她的說辭,並為自己取得了原諒而鬆了一口氣。

說是這樣說,但明日朝剛才真的有一瞬間產生了自己被野獸咬到的錯覺。

那種被尖利的獠牙擦過肌膚時的寒意,一路從她的背脊躥起,在黑暗中,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一頭安靜蜇伏的野獸盯住了眼睛,驚得她在須臾間顫顫巍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但是,這肯定是她太敏感了。

素是那麼纖瘦,又是那麼善良,他給她的感覺一直都像聽話的貓一樣可愛又溫順。

也許是她這次逗得太過了,惹得他也有了小脾氣。

思及此,這個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她遺忘,明日朝也決定不逗他了,而是轉頭教起他別的字來。

素的悟性快,基本上寫過兩遍的字他都能照葫蘆畫瓢默寫出來,她這個老師當得很有成就感。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才作罷,一起手牽手再次啟程。

很快,傍晚到來。

落日的餘輝帶走了白晝的溫度,山間的鳥雀陸陸續續地飛遠棲息。

素為她撥開了前方擋路的灌叢,率先跳下去,然後一隻手牽著她,示意她可以跳下來了:「我會接住你的。」

明日朝僅僅猶豫了一瞬就跳了下去,很快就被一雙臂彎穩穩當當地抱在了懷裡。

但是,他剛放開她時,一個小小的東西就突然從樹上掉下來砸在了她的頭上,她沒忍住像受驚的貓一樣,炸毛地抱緊了自己的腦袋。

她失聲叫道:「素!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掉我頭上了!」

她會這麼慌張是因為自從不久前開始,一路走來,她總是隱約聽見周圍傳來了動物咬合齧齒的聲音。

她希望這是自己的錯覺,在山裡若是遇到蛇蟲野獸,那也不比遇上山賊好多少。

但越是這樣想,她就越敏感,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變成一隻受驚的兔子。

對此,素卻很淡定,他安靜地從她的發絲上扌莫了扌莫,然後才說:「隻是樹葉。」

「真的嗎?」明日朝怯怯地問:「不是什麼毛毛蟲之類的嗎?」

「……不是。」他詭異地停頓一下,然後才說:「別怕,我已經拿下來了。」

明日朝鬆了口氣,也沒有加多懷疑,便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但是,很快,又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她頭上,這次可不是什麼輕飄飄的像樹葉一樣的東西,而是一顆堅硬如石子的鬆果。

她吃痛地捂住腦袋喊疼,少年幾乎立馬就為她抓住了那個罪魁禍首——是一隻大尾巴的鬆鼠,天知道他是怎麼抓住它的,在她的印象裡,鬆鼠這種動作敏捷得很,躥起來快得不得了。

但是,這好像不是素關注的重點。

「不要再欺負她了。」

他平靜無波地聲音在這樣輕輕訴說著,緊接著將那隻鬆鼠倒提著蓬鬆的尾巴遞到她麵前,她幾乎可以聽到它磨牙擦爪時嘰嘰喳喳的聲響。

「原諒它吧,它不是故意的。」

素這麼說,聲音低低軟軟的,好像在代那隻鬆鼠請求她的原諒:「它隻是想和我們一起玩。」

她抬眼,扌莫著自己的後腦勺,突然覺得素真是個善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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