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記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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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不能亂發誓。

否則會被天打雷劈。

她深有體會時,已經因此命喪黃泉。

在身為人類的短短十幾年,她因為年少時發過的一個誓而一生都在飽受折磨。

言語向來具有某種無形的力量,但她當時並不知道自己說出的短短一句話會在潛意識裡影響自己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它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扭曲的詛咒。

常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在她出生的年代,妖鬼咒怨是習以為常的話題,小到京都郊外哪家平民丟了雞是被狐妖所吃,大到京都城內某家貴卿公女被怨鬼附了身,這些都是貴族眷屬聚在一起打發時間的飯後閒談。

他們談論這種事時總是抱有一種三分恐懼七分輕蔑的態度,好像離自己很遠。

被圈在京都裡養尊處優的皇戚貴胄大多不常出遠門,天皇向下設置的陰陽寮專門培養了能驅鬼除魔的陰陽師保護他們的安全,讓他們能一直保持著事不關己的笑容與世隔絕,繼續在自己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哀春傷秋、吟詩作賦,當然,京都的大人們永遠更關心朝中的政事和子女的婚嫁。

十二歲之前,她也屬於他們之中的一員。

她出生貴族,家族在京都裡的地位處於能與皇室掛鈎的高度,所以她十二歲之前都被好好養在府宅裡,基本上沒遇到過什麼危險,更別說妖魔鬼怪了。

雖然常有人說這是個人鬼共生的時代,後世又稱之為平安京,但和大多貴族女眷一樣,妖鬼之於她來說本來隻是遙不可及的傳言,甚至可以說是流言故事或平淡的生活偶爾過膩了就聽來解悶的調節劑。

或許對她和他們來說,隻有在自己或家中誰人生病時才會覺得妖鬼在接近——這個時代,人們忌諱疾病,認為一切病痛都是汙穢詛咒所致,每當誰誰誰生病,都會請德高望重的高僧或陰陽師來念經頌佛以驅邪靈。

她的母親就曾被這樣對待過。

因為她的母親患有嚴重的癔症,總是神誌不清,胡言亂語,還愛蓬頭垢麵到處亂跑,給家族丟盡了臉,所以,從她有記憶起,她的母親就被關在了家中的偏院裡,平日無事不許人探視,就連她也沒見過她幾麵,大家都說她的母親可能會永遠關在裡麵了。

下人們經常這樣私下議論,絲毫不避忌身為女兒的她。

因為他們認為她母親的瘋癲是她招致而來的。

她的母親是京都裡數一數二的美人。

那位美人的出生沒給家裡帶來什麼大福大禍,一路平平安安長大到十六歲,家中欣喜於她的貌美,本打算將她送進宮中當女禦以築固家族的地位,但卻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打亂了計劃。

那個時候平安京盛行走婚製,有情的男女夜間在女方家行事,而後男方離去,就算有了孩子,也可以放在女方家撫養長大。

她的母親突然被發現有了孩子的時候,全家都是一個晴天霹靂。

那時她的腹部已經拱得半高,平日裡遮在層層疊疊的衣物下還能掩飾一二,但打掉的話就會有生命之憂。

她不願失去這個孩子,可就算問她對方是誰,她也隻是流著淚,死活都不願說。

這般悖逆之舉理所當然讓家中懷疑與她私通的對象是登不上台麵的粗鄙之人,也許還是他們十分瞧不上的平民。

雖不致於將她可憐的母親逐出家門自生自滅,但隨之而來的失望與冷落卻是必不可少的。

在她母親辛苦懷胎十月後,她在一個櫻花漫天的春天裡不受祝福地被生了下來。

那一天,請來頌經助產的和尚寥寥幾人,她的母親在火燭中聲嘶力竭,苦苦掙紮,終於在昏死過去前才將她誕下。

據說,她母親在那一次醒來後就瘋了。

大家都認為她的母親得了病,患了嚴重的癔症,他們還懷疑當年她母親生產時家中請來驅邪的僧人少,讓什麼上了身,或者,就是她這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女給她的母親招來了邪穢。

這些她都是偷聽嘴碎的下人們說的。

許是如此,她的母親也從來都沒關心過她這個女兒一句。

從小到大,她都很少正麵見到自己的母親,十幾年下來,她的母親從沒有說過要見她這個女兒,也沒有提起過她一句,更沒有主動來見過她一次,明明當年不管怎樣都要將她生下來。

相比她那受到冷落與囚禁的母親,她其實過得不比對方好多少。

雖然對外她也是貴族家的女眷,但她知道家中乃至下人都瞧不起她。

狗咬人都還看主人,她的母親以前是那樣的形象,大家看碟下菜,時常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還經常偷偷給她使絆子。

但應該說她和家中任何人的關係都算不上好,將她養大的姨母也不怎麼喜歡她。

除了她母親的原因外,她姨母自己就有一兒一女。

兒子是個出生時差點夭折的病癆,快二十歲了還躺在床上,連門都出不得,理所當然的,大家怕被他傳染,他受不得待見,今後的繼承權大抵也與他無關。

倒是姨母的女兒,是個健康的女孩。

姨母的寵愛自然都給了她那位姐姐,家中也有意培養,想延續她母親當年被打破的命運,將她的姐姐送進宮中當女禦。

但是,她的姐姐和姨母一樣生得平平無奇,就算有意搓合,宮中那位大人也對其無意。

她十二歲的春天,天皇駕崩,底下那位大人即了位。

每到這個時候,就要為伊勢齋宮選新任的齋宮前往那裡組織祭祀。

所謂的伊勢齋宮,即是皇室中人侍奉祭祀天照大神的地方,齋宮則相當於天照大神的傳話人,是天照大神與人間的橋梁。

這個神聖又高尚的新身份就這麼光榮地落在了她身上。

伊勢齋宮建在遠離京都的三重縣,去那裡意味著要離開家,離開京都,直至新君換代或是雙親一方死亡才可回京,是個清貧的苦差事,可能有時到老死才能卸任,所以這個身份雖說高大上,但往往是選皇室中不受寵的母親的女兒去擔任的。

雖說她算不上皇女,但家族與皇族掛鈎,他們這一代符合齋宮的年輕女孩少之又少,家中不舍讓她那位有中宮之命的姐姐去,便將她過繼到姨母名下,名正言順讓她被卜定為齋宮。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從小到大看人臉色行色,乖巧順從早已成為了她待人接物的麵具,就算再不願意,她也得擺出沐浴恩澤的表情。

確認為齋宮的第一年,她被匆匆接進相關的地方學習占卜祭祀的知識。

那本是她無緣接觸的事物,很顯然,她也沒有多少天賦,一開始連簡單的畫符都畫不好,甚至看不見他們口中所說的靈力或妖怪。

但是趕鴨子上架,不行也得行,至少祭祀之類的禮樂儀態她是不能不會的。

在臨時抱了佛腳後,教導她的神官告訴她,在前往伊勢正式就任齋宮前,她還需要到宮城外的野宮裡閉關,齋戒淨身三年。

這樣的戒規放在一個十二歲的人類身上,無疑枯燥又難捱。

這個年紀的男孩女孩往往都正是最活潑好動的時候,她也不例外,但她卻隻能咬牙壓抑自己的本性,在遠離京城的郊外苦苦熬過那三年的苦修。

十五歲那年,她回京,進行正式冊封齋宮的祓禊儀式。

她仍記得那一天是個櫻花盛開的春日,她早早就被人換上了端莊的十二單。

齋宮的形象比較講究,與神社的巫女不同,其服飾並非常見的白衣裶袴,而是在繁復的十二單上再套上一層小忌衣。

一大早的,她漆黑的長發就被打理成了披肩的禦垂發,祭司們將她當成人偶,有序地在她的發間綴上金製的簪,還為她描眉點唇,一層一層披上華美的衣物。

當她終於在祓禊儀式上的太陽下安靜地低眉垂首時,有繚亂淺薄的紗線從鬢邊兩側垂下,迷亂了她的視線。

那位居於人上的大人逆著陽光低身,親自將梳篦別進她的漆黑的額發裡,他溫聲囑咐她請勿回京,也切勿愛上任何男人。

她答應了,還發了誓,說自己在就任齋宮期間絕不會動男女情念。

神職者必須以處子之身全心全意侍奉神明,斬斷凡塵雜念,不可動情愛。

苦修三年,她一直是被這樣教導的。

但事實證明,有些flag不能立得太早。

後來,她確實愛上了一個人……不,不能說是人,確切來說是神,那正是一切根源的所在。

跨物種的愛戀向來沒有好結果,她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因為初遇他時,她並不知道對方是所謂的神明。

他是以人類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身邊的。

她依舊清晰地記得,那一天,是個花香繚繞的春日。

十二歲的她在從京城前往野郊外清修的路上遇到了盜賊。

他們搶掠她的車隊,破壞了她的轎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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