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玩笑(1 / 2)
額匾為「四風來匯」茶室內,有兩人曲股盤膝,對而席坐,適見老人東西方向,各置簡易屏風,貫茶而炙,清風習習,鑽縫而進,致茶室裡名香四逸,陶人心脾。
婦人惶坐,端正而顫其身,視於炙火茶餅之上,眼神渴求卻不敢多言,隻將口水作龍涎玉瓊,反復吞沒,來止欲望。
「不急的,荼者,經年而陳,色、香、味俱失,沸水漬後,炙過一遍,方復其新。」
婦人癡應,頻頻點頭,仿佛意會了意思。
但老人見其視線於茶餅上不曾移動過,便搖頭一笑了之。
「嘿喲!有意思!」
不遠柵籬處,陽水又潛於此,躬身探頭,正注意著亭內兩人之動作,嘴角邪魅,表情興奮,在他來講,此一幕下,演的是極為有趣的。
雲嬸不懂吃茶技藝,老人卻又極喜歡茶,他都是知道的,但兩人對而席坐共同吃茶的場景令他訝異,那風爐裡煮的茶他多半是能是聞出來的,清香四散,於自己這兒未減半分,定是老人視為珍寶常隨身攜帶的那一罐茶餅。其貴重程度他是親身體驗過的,是抵得上自己抄寫論語百遍之大過,故而自那次犯淘氣吃了大虧以後,老人偶然忘記攜帶放置在茶室裡時,他每每見著都是避而遠之,敬若神祗貢品的。
今兒個卻見著了太陽西出、日月顛倒的神奇情況;老人竟將它拿了出來招待雲嬸。他如不探清楚其中貓膩,今晚睡覺定不安穩。
又順手抽出指頭算了算時辰,推測那傻丫頭還未及得跟上來,就更小心藏匿著了。
這邊,風爐其上架著鐵釜,炭火熾熱,魚目小泡上升破裂時,老人手捏一撮精鹽撒下,並地撈出浮於表麵的黑沫後,以瓢舀茶啜其一口,神色寧致雅靜婦人見狀,急如樹猴,雙臂抻桌盯著他看。
「不急不急,待其二沸以育其華。」
老人閉目,悠悠享受,緩緩說到。
婦人悻悻然,堪堪坐好,就見鐵釜邊緣不停有泡不斷滾沸而上,越積越多,堆砌成末。
老人則又舀出一瓢茶水於邊處放置,以竹夾攪動沸茶,帶起的茶沫於中間抖下。不過一會釜內水沸滾滾,如驚濤駭起,老人才從容捽起一旁靜置之荼水,澆下止沸。見表麵泡沫廣而眾,老人,捋胡順須,笑顏形於色,便從竹篾編織的都籃中取碗兩口,帶茶沫,各舀半碗,其一另加了薑汁、花椒,以瓢均勻了茶沫就給對麵婦人端過去,自己則留下了不加東西的一碗。
婦人急接過,不顧手燙,拿起便往嘴裡送,凡幾次吐舌呲牙枉然不顧,倒是老人見了,慈笑著叫她慢點,婦人才見其微微收斂。
沒過多久,老人便退了風爐碳火,提起鐵釜就作勢要往茶寵上澆。
「誒,等等等等!」
婦人急忙叫住老人動作,滿臉不惑問道:「羅大人,沒喝完,乾嘛要倒掉啊。」
老人聽罷,停了動作,將鐵釜放回風爐上,撫須而笑。
「嗬嗬,吃茶吃一二沸,三沸水老,非渴不飲。」
「我渴我渴!」婦人頻頻點頭應承。
「倒掉可惜,交給俺處理吧,大人」
老人應是沒料到婦人此行徑,怔住好一會兒,然後照提起鐵釜,淺淺澆了茶寵便止住,提鐵釜放於婦人麵前。
「拿去拿去,不是什麼緊要東西,但一個前提得要。」
老人看著婦人,鄭重其事。
婦人心悸,支支吾吾,展現一種於階級等級內受壓製的不適感。
「羅大人講嘛,民婦能接受的」
於這句話,老人鎖起了眉目,緊皺不開。
「說的就是此事,某不過一介布衣,雖少躬耕農畝,卻也手無縛雞之力,承不住大人兩個字,見麵切莫如此叫了。」
婦人大有意外,卻又不想失了唾手之物,就沒做異辯,就要稽首而拜之。
又被老人急忙托起:「此行為也不得再做了。」
婦人忙應承起身,樸實臉上一陣靦腆,笑著撓頭。
籬笆外圍,陽水又透縫而窺,頗有興致,一身影悄然而至突地拍他肩膀,陽水又嚇得一跳,雙腿叉著坐在了地上。抬頭一看一名穿襦裙、挎淺綠小包,容貌嬌麗的少女,鵠立插月要哈哈狂笑。
少年見狀,立地起身去捂住少女嘴唇,並作勢「噓」了一聲,要她安靜下來。
少女退開幾步,掙脫陽水又挾製,忙用手抹嘴,往地上吐唾沫,目眥欲裂,直瞪著他。
「呸呸!都是汗水,一手油!什麼味道!」
這聲音洪亮清脆,令得陽水又一驚,忙食指靠唇,長「噓」一聲,要她安靜下來。躬身倚著籬笆邊,層層朝上探出頭去,想要看看亭子那邊情況。
這一探,嚇個半死,忙把頭縮了回來,隻見亭子那邊兩雙眼睛齊齊刺了過來,都望著自己。
陽水又直癱倚在籬笆邊,抬手擦了額頭滲出的豆大汗滴,心底直暗淡起來。
「餵,你發什麼病啊。」
少女氣火愈怒,緣於陽水又捂她嘴後,嘴唇油性難擦掉,極為難受。
「出來!」
一道洪鍾老成的聲音傳來,驚得兩人一哆嗦,陽水又率先反應,低著頭繞過籬笆,於正門緩緩走去,少女見狀,也迤邐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