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2)
被命運和蘇薇一起打倒的陳實則躺在地上無法動彈,不過他的表情依舊很猙獰,
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你自己沒出息,
瞪我乾什麼?
那邊,尹靜正跟那兩個哨兵打的火熱。
華霽也在旁邊支援。
突然,站在蘇薇身邊的陸壤抬頭朝某個方向看了過去。
癱在地上的陳實則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來了,它來了。」
誰來了?
那隻章魚大母蟲?
蘇薇踮腳,企圖看到陸壤的視野範圍。
可惜,她什麼都沒有看到。
直到那些綠色的精神線蔓延過來,她才終於明白陳實則的興奮點在哪裡了。
來自外圍的精神力波動是如此明顯,眾人都下意識停住了打鬥的動作,然後朝同一個方向看過去。
那是一隻巨大的雄蟲,長了七個章魚腳,正在朝眾人的方向飛速移動過來。雖然看起來智商不高,但明顯很能打的樣子。
如果蘇薇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那隻大母蟲的子蟲了。
這裡大概是這隻子蟲的活動範圍,他們打鬥時候產生的精神力波動吵醒了它。
就一隻,對於大魔王來說灑灑水啦。
蘇薇剛剛想完,就看到那隻子蟲身後又跟了五隻與它一般大小的章魚腳。
章魚腳的數量雖然有所不同,但它們的長相都出奇一致,目標也十分一致,奔著他們來的。
「六隻……ss+級別的子蟲……」
剛才還氣勢洶洶跟尹靜對打的那個ss級別的哨兵已經軟了腿。
隔著那麼遠,他都能感受到來自子蟲的威脅。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在場沒有一個人有ss+等級,就算有,一個ss+又怎麼可能打得過六隻ss+的蟲族呢?
「完了,我們完了……」
那個ss級別哨兵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尹靜反應極快,她一把扯過華霽騎上豹子,然後朝其餘人道:「愣著乾什麼?跑啊!」
其餘哨兵還沒見過騎精神體的。
在他們愣神的功夫,尹靜已經騎著豹子跟華霽跑出一千米了。
其餘哨兵紛紛照做,那隻被白蛇玩暈了的豚鼠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位s級別的哨兵僵在那裡,抱著自己的精神體滿臉恐懼。
下一刻,一條巨大的白蛇從他麵前絲滑而過。
這個哨兵立刻抱住了白蛇的一截尾巴。
前麵的精神體們帶著哨兵在逃,後麵的子蟲們瘋狂追趕。
一般來說,蘇薇都是坐在白蛇尾巴處的,可是因為剛才白蛇跟那隻豚鼠打鬧,所以把尾巴弄得很髒,陸壤嫌棄,就帶著她站在了白蛇的蛇頭上。
太高了。
蘇薇緊緊貼著陸壤,生怕自己掉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回頭看。
陳實則還癱在那裡大喊大叫,「神明降臨,神明來拯救我們了!」
陳實則看似是蟲族的狂熱信徒,其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他將自己的一己私欲附加到蟲族身上,給予了蟲族一個神明的身份,隻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最前麵的那隻蟲族從陳實則身邊經過,觸手隨意一撈,陳實則的身體就被它給帶了起來。
陳實則還在激情演講,雖然他身體的恐懼無法抑製,但他的聲音卻更大了。
「我願意,我願意永遠追隨您,請讓我獲得幸福,請讓我獲得幸福!」
子蟲完全聽不懂這個男人在講什麼,它張開嘴,把陳實則放進了嘴裡。
它聽到他發出一道急促的慘叫聲,然後下一刻,子蟲族從嘴裡吐出來一條機械腿。
孤零零的機械腿掉在地上,被身後跟著的子蟲洞踩得稀巴爛。
聽說人臨死之前能看到生前的事,叫作走馬燈。
陳實則看到他媽當著他的麵跳進了海裡,聽說是得了什麼產後抑鬱。
他不懂,什麼叫產後抑鬱?
他媽拽著他的胳膊,想把他一起拽進海裡。
十歲的他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氣,拚命掙紮,終於,他掙脫掉了。
可一個浪頭打過來,他還是被卷進了海裡。
海水很冷,很深。
他不斷下沉,身體越來越疲憊,直到一道晨曦的曙光浮現,刺破昏沉暗黑的海水,他看到有人朝他遊了過來。
附近的漁民將他救了起來。
可他媽死了。
一年後,他爸再婚,那邊帶過來另外一個男孩子,比他大三歲。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並不好,繼母看似和善,實則綿裡藏刀,總喜歡搬弄是非。他跟父親的關係越來越不親密,每次見麵都要吵架。
直到他十六歲的時候,去縣城裡上高中,進入住宿生涯,才擺脫了這種窒息的生活。
他開始長個,開始受到女生的關注,有人給他送情書。
他談了一個女朋友,兩個人約定考上同一所大學。
後來,他們真的上了一個大學。
他們在一起很多年,因為成績突出,所以還在就讀的陳實則早早收到了大公司的offer,未來前途一片光明,他跟女友約定,畢業後就結婚。
可惜,好景不長。
畢業旅行的時候,他出車禍了,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腿沒了。
父親沒有來,幸好有女朋友在旁邊照顧他。
等他脫離危險期,女朋友提了分手。
他知道,這天終究要來,可他心存希望,自私的希望她留下,可她最終還是離開了。
「還是朋友。」她說,「有事找我。」
手機響了一聲。
是大公司的hr給他發來了問詢信息。
陳實則將自己的情況跟hr說了,那邊沉默幾秒,說了幾句安慰
的話,然後便是,「我司崗位已滿,祝您好運。」
一個月內,他失去了雙腿,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女友。
巨額的醫藥費落在頭上,久久沒有出現過的父親終於來到他的麵前。
他給了他一筆錢,說隻能給這麼多,剩下的要給他哥哥留著結婚。
陳實則一個人躺在醫院裡,他不玩手機,不吃飯,就那麼呆呆地看著窗外。
可因為沒錢,所以他的床位被挪到了走廊。
他看不到窗了。
有護士給他送了一本書。
裡麵說,「上帝是公平的,沒有痛苦哪裡來的快樂?那麼,由誰來充當這個痛苦的角色呢?恭喜你,你獲得了這個隨機角色,且不可調換。」
不公平,憑什麼,憑什麼是由他來承擔這些痛苦?
因為他的痛苦,所以你們的快樂才顯得如此彌足珍貴嗎?
陳實則開始平等的憎恨每一個人,甚至包括那些來幫助他的人。
他想,你們來幫我是應該的。
因為我的痛苦,所以你們才快樂。
是我成就了你們。
是我造就了你們。
心裡的痛苦越發沉重,無法紓解。
陳實則開始尋找自我救贖之路。
他跟著誌願者們去慰問跟他有同樣情況的人,鼓勵他們重拾信心。
那是他見的第五個人。
年輕的少年坐在輪椅上,望著窗戶發呆。
陳實則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看,上帝多不公平,它偏要挑中你來承擔這份痛苦,我們應該反抗上帝。」
後來,他聽說那個少年跳樓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陳實則的心中湧起一股快意。
終於,他終於找到他的救贖之路了。
那就是,隻要將他的痛苦變成不痛苦,隻要將他人變得比自己更痛苦,那麼,他的痛苦就是快樂了。
那本書說的對。
上帝是公平的。
這個世界上必須要有痛苦。
不然,怎麼突顯他人的快樂呢?
陳實則喜歡去看比他慘的人,他們痛苦,他就快樂。
可惜,這些已經不能滿足他了。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口,看著這些健全正常的人,看著他們開心的笑臉,露出的修長雙腿,想著,若是有一場災難,讓這些人臉上的笑容消失就好了。
後來,末世爆發,普通人慘遭屠戮,陳實則無意中成為哨兵。
笑容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陳實則的白日夢實現了。
然後他又開始思考,蟲族帶給人類的隻有災難嗎?
不是。
如果沒有蟲族的出現,又怎麼會出現哨兵呢?他又怎麼能成為哨兵,高人一等呢?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它再次給了偏愛的機會。
父母重新找到了他,尋求庇護。從前的女朋友也找到了他,想重歸於好。
他的一切快樂似乎都回來了。
可他不稀罕。
陳實則將他們都送到了蟲洞裡,他聽著蟲洞內清晰的咀嚼聲,看到那一顆顆從裡麵吐出來的白色蟲卵,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蟲族,就是他的救贖之路。
他的神明來救他了。
神明製造大量的痛苦,讓他脫離痛苦,讓他的痛苦成為快樂。
上等的痛苦頂替下等的痛苦。
生死的痛苦頂替殘疾的痛苦。
那麼,下等的痛苦和殘疾的痛苦就不存在了。
也就是說,他的痛苦變成了快樂。
神明啊,他的神明啊,快來拯救我吧!
到死之前,陳實則還在高聲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