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風雪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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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祁皇帝理應擁有一本手劄,而且他的那本手劄,得到的時間要比六明和尚更早一些,要不然他怎麼會在數年之前便開始為了如今的事情做準備。

顧泯看過第二本手劄,知道那位名為路遠的前輩,在手劄裡雖指明了大寧皇族後人的下落,但對帝陵裡的東西,沒有任何的描述。

路遠很顯然也知道的不多。

那麼,大祁皇帝手裡的那本手劄,又該是誰的手筆?

大祁皇帝看了顧泯一眼,淡然道:「是班孟所寫。」

顧泯有些恍惚出神,他熟讀史書,自然知道那位叫做班孟的史官對於歷史而言,有著多麼重要的地位,他是大寧王朝的史官,一生之中,除去記載大寧發生的事情之外,還四處遊走,在百姓的口中,推斷數百年前的歷史,加之四處考證,最後寫成了一本巨著,那本名為《塵史記》的巨著,便是出自他之手,有那本書,為後來人提供了不少史實。

史書上稱他品性高潔,不為權貴折月要,筆下所言,都是事實,放在現在來看,那就是另外一個六明和尚。

他留下的手劄,自然是句句實言。

而最為重要的還是,當初建造帝陵,班孟被派往帝陵待了整整二十年,他對帝陵了解,隻怕都要勝過世間絕大部分人。

後來帝陵建成,寧啟帝崩於未央宮,班孟據說也是得了惡疾而死。

大祁皇帝冷淡道:「不過是被賜死的,帝陵之秘,不能外傳,所有知道真相的,都會死去。」

歷代帝王,有所作為的很多,但真正成就雄圖霸業的很少,想要成就雄途霸業,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首先變得冷漠無情。

別說毒殺一個臣子,若是需要,甚至都可以殺死自己的親兒子。

顧泯讀過那麼多史書,在那些年裡,甚至也接受過這麼些教導,自然明白,所以他沉默不語。

大祁皇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將那本手劄拿了出來,扔向顧泯,平靜地說道:「去吧,替朕將它帶回來,如果你真的是朕的兒子,這應該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因為之後你便可以看著朕做完那些事情,然後你再幫朕做些朕做不到的。」

什麼是繼承。

對於大祁皇帝來說,或許那些事情,還要超過血脈上的關係。

最後他深深地看了顧泯一眼,身形消散,化作了一片夜色。

顧泯看著那片夜色,這次談判結束得很快,也沒有任何曲折,大祁皇帝明白他為了救李鄉,會答應他。

顧泯也知道自己會答應他。

於是他撐傘向著屋子裡走去,懷裡就放著那本手劄。

……

……

鹹商城的大雪不停,但談判總算是推進了不少,那些修行宗派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額。

依據宗派勢力大小,得到的名額也不盡相同。

像是忘塵寺和明月樓這樣的宗門,得到的名額便有十幾個。

而劍庭和劍府這樣的地方,名額少一些,也有差不多十個。

再往下,便越來越少。

一些宗門實力太弱的,根本就沒有在這裡分到任何名額,而且這是南北兩地,兩座王朝和無數宗門共同協商的,沒有任何人敢有什麼異議。

柢山分到了兩個名額。

這座這兩年才重新出現在人們視線裡的劍宗,本該一個名額都得不到,但這一次,卻得到了兩個名額,據說這是大祁那邊欽定的,這讓之前鹹商城已經沉寂的流言又開始流傳起來。

顧泯是不是那個遺失的皇子並不重要,他很受大祁皇帝欣賞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大體的事情已經談妥,談判便要進行到了尾聲,或許在這個深冬,去往打開帝陵的事情便要定下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東海來信了。

一個風塵仆仆的讀書人從觀海樓而來,帶來了孟秋池的信。

他踏入大殿的時候,帶起了一陣海風的味道。

眾人看著這個麵容不出眾,但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派不同氣度的讀書人,心裡都有些嘀咕。

那個讀書人環視一周,開口笑道:「樓主說,去帝陵,觀海樓要一個名額。」

樓主是孟秋池,是那個天底下最會打架的讀書人。

至於那個名額,便是這個讀書人。

聽著這話,也沒有人反對,因為沒有人有資格反對,這個讀書人代表著孟秋池,代表著東海,孟秋池這樣的人物要一個名額,本來就不過分,若是他們不答應,那麼在場的有多少人又配進入帝陵。

所以這件事隻是插曲,大祁和大應方麵很快便同意了,而那些大一些的宗門,也沉默沒說話。

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個開口。

四海之主,隻來了這麼一個?

這斷然不可能。

遠在西海的女子劍仙,一向孤僻,除去登島挑戰的劍修們,誰又見過她的尊容,據說她一心向劍,鑽研劍道,也是如此,才能成為世間第一劍修,恐怕是長生之法放在她眼前,她都不一定會對其做些什麼,她誌在一劍飛仙,在劍道上一直走下去,別的事情,不能撩撥她的心神。

如今帝陵將要打開,隻怕她也不會踏足陸地來看看。

除去女子劍仙之外,南海的老和尚一向淡泊,之前雖說霧野寺要在陸地渡人,但也還沒有開始行動,這次帝陵打開,那個老和尚,或許不會來。

四海之主,有兩位可能不來,但另外兩位肯定是會來的。

孟秋池的信已經到了,那麼北海那位呢?

想起那位風雪之主,所有人都覺得有些寒冷。

他們會等。

但沒有等多久。

有一天,風雪忽然大了起來,以往寒冷的風雪此刻更冷,在大殿裡,修行者們駭然發覺,這風雪冷的他們都能感受到了。

修行之後,對於寒冷和炎熱的感覺都會無限淡化,隨即境界提升,更是如此。

現在這種寒冷,卻讓金闕境的修行者都感覺到了,足以說明這風雪已經不一般。

刀聖睜開了眼睛,眼裡無數戰意生出。

他等了這麼久,終於是等到了。

他是刀聖,在這世間,幾乎是用刀的最強者,但有兩個同樣用刀的人,他卻不能說穩勝。

一位已經消失多年,沒有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另外一個人在北邊的萬丈雪城裡,身份地位實在太高,加之他從不輕易出門,所以刀聖沒有和他戰過。

那個人便是風雪之主白玉塵。

他用刀。

很久之前,顧泯曾經問過霧野僧,白玉塵到底是用刀還是用劍,霧野僧沒有回答他。

但還是有人知道,白玉塵用刀,而且從境界上來看,這世間用刀第一人,便該是他。

刀聖這一次進入鹹商城,便是為了等他。

之前和太宰顧白交手,刀聖沒用全力,一來是因為他很欣賞那位太宰大人,二來便是要留力和白玉塵一戰。

他要看看對方的刀到底有多強。

哪怕為之付出生命,也是在所不惜。

寒意越甚,在他身側的弟子有些擔憂的問道:「師尊,有把握嗎?」

刀聖緩緩說道:「有……算了,沒有。」

那個弟子年紀很小,看起來像是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長大之後,肯定也是個很好看的男子,但卻不知道有沒有顧泯好看。

他是刀聖最小的弟子,也是他最器重的弟子,因為他用刀的天賦很高,至少在刀聖看來,即便自己做不了這世間用刀第一人,但他可以。

未來就是這個少年的未來。

「繼兒,要是為師死在這裡,你就別回去了,就在南陵遊歷吧,你的那些師兄長你太多,為了宗主之位,不會放過你的。」

劉繼作為他的關門弟子,平日裡悉心教導,不管是誰都知道,以後宗主之位,刀聖肯定要傳給他的,刀聖在的時候,那些弟子自然什麼也不敢做,但是刀聖不在的時候,事情便會不一樣了。

名為劉繼的少年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問道:「師尊你能不能不要死啊。」

刀聖有些意外,然後饒有興致地問道:「為什麼?」

「徒兒看過好多故事,認為後麵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苦,徒兒不想吃苦。」

刀聖皺眉道:「不吃苦怎麼能練好刀?」

「師尊你這話很沒有道理,那位大祁皇帝也沒有吃苦啊,他不也是成了這世間的最強者之一?」

大祁皇帝生來便是皇子,錦衣玉食當然不在話下,真要說他吃苦,就隻能說他修行的時候吃了些苦。

「修行不算吃苦,師尊,一個人孤苦伶仃活著,還要想著師兄們會不會來殺我,才是最苦的事情。」

刀聖有些慈愛的扌莫了扌莫這個小家夥的腦袋,然後說道:「可為師真想和他比一場,就算是對不起你一次,怎麼樣?」

劉繼沒說話,隻是趕緊把背上背著的刀遞給刀聖。

刀聖看著那柄刀,有些沉默。

這柄刀叫做錦繡,是祖傳下來的名刀。

刀聖搖搖頭,「算了,這刀是留給你的,為師對敵,不需要了。」

說完這句話,刀聖站起來,很認真的看著劉繼說道:「記住了啊,練刀要用心啊。」

……

……

天地之間,一片風雪。

整座鹹商城都變成了一片銀白。

長街上的積雪,隻怕都已經堆了數尺高了。

一高一低兩道人影出現長街上。

高的那個,身材修長,生就一副完美的臉龐,渾身上下都是白色,就連一頭長發,都是白色。

他仿佛便是風雪本身。

在他身側的那個女子要矮小一些,但也是生得十分好看,隻是她身上便沒有這些寒冷之意,看著隻像是個普通的女子。

白玉塵走在長街上,腳印清楚的留下,卻沒有陷進去,他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湖水裡,會驚起些漣漪,但絕對不會落下去。

他是這個世間最懂風雪的男人,同時也是這個世上最會用刀的人,哪怕他從來都沒有一柄屬於自己的刀。

在長街上走了一段距離,白玉塵忽然停下,然後看了一眼皇城方向。

在皇城裡的那座大殿前,一身黑色帝袍的大祁皇帝,正好也看著這邊,兩人之間隔著重重阻攔,無數建築擋在兩人的身前,但兩人似乎都能看得見對方一般。

而且兩個人都麵色凝重。

白玉塵很有可能是四海之主裡,境界最高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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