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一大一小兩少年(1 / 2)
東海之主,觀海樓的主人,數十年前鹹商城百姓最喜歡的那個讀書人,來了鹹商城。
他在離著城門處不遠的酒肆裡和太傅喝了一次酒,下了一盤棋,然後便飄然離開,朝著皇宮而去了。
現在修行界大人物們隻知道他來了鹹商城,卻不知道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隻有清楚當年他離開鹹商城真相的寥寥幾人,才能知道。
孟秋池當年為什麼要離開鹹商城,和大祁皇帝有個遺失的皇子,這本來就是很隱秘的秘密,真要說起來,這兩個秘密,還是孟秋池身上的那個秘密知道的人更少。
所以這些年不管旁人怎麼調查,都沒能得到答案。
但要是孟秋池真要和大祁皇帝一戰,那麼這個秘密就一定會被人揭露。
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揭露也無妨,太傅擔心的隻是孟秋池的生死,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不願意他就這樣死在鹹商城。
但想著自己沒有辦法阻止,他便很生氣,從酒肆離開之後,他甚至多買了幾壇酒,回到府邸之後,一個人在書房裡坐著喝悶酒。
同樣是白發蒼蒼的老管家來過幾次,都被他打發走了,他喝了不少酒,有了些醉意。
就在這個時候,顧白來了。
這位太宰大人,是三公裡最年輕的一位,隻是平日裡鹹商城的百姓們,大多不是談論他的學問,大多隻是說起他的性子,以及他的酒量。
就連那些鹹商城的士子都沒有多少人會覺得太宰大人真是那般學問很大的讀書人。
可太傅和太保知道。
顧白的劍道造詣很高,幾乎和南陵的那些大劍宗的掌教差不多,但他的學問,也很高。
站在窗前,顧白仰頭喝酒,隨意問道:「你不認為他能贏,我其實也不覺得他會死。」
孟秋池不會贏,但可能也死不了。
太傅的臉頰微紅,眼神迷離,聽著這話,不知道想起了些什麼,他皺眉道:「南陵沒有人能戰勝陛下,這件事你應該很清楚。」
「東海在陸地之外,還屬於南陵?」
「可觀海樓在東海之畔,不在海上。」
一來一回兩句話,說清楚了一件事。
顧白又喝了口酒,然後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不如他?」
太宰顧白很年輕,孟秋池也很年輕,鹹商城裡很多年前便說過,孟秋池要是不離開鹹商城,那麼之後他便會成為太傅。
當然,那需要很多年的時間,而在成為太傅之前,他可以先做一做顧白。
可惜的是孟秋池走了,所以現在的太宰是顧白。
顧白也是個天才。
不管是讀書還是修行。
太傅知道,顧白的學問和文采都很高,他要是願意,完全可以在世間留下很多膾炙入口的詩詞,可他不願意,所以鹹商城和大祁的百姓們,隻知道太宰的酒量很好。
「你和他是兩朵不同的花,你們都會是這個世上最出彩的讀書人之一,且各不相同,我覺得挺不錯的,因為誰也不願意看到天底下的讀書人人人都是崔溥。」
太傅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道:「況且你們兩個人都那麼有朝氣,不像我。」
顧白挑眉說道:「你這說了就和沒說一樣。」
太傅笑了起來,蒼老的麵容上擠出了一個很怪異的笑容,「要是讓你們兩人站在一起,這大祁要出大事,現在多好,他在東海,你在鹹商城,各自安好。」
「可他來了鹹商城。」
顧白挑眉,按住了月要間的劍,有劍氣緩緩溢出。
這個世上的山峰,有很多是孤峰,比如那位女子劍仙,也比如大祁這位皇帝。
但還有山峰生在群山之間,周圍到處都是山峰,有幾座更是與其持平。
這比如顧白和孟秋池。
這兩個人都並非典型的讀書人,他們行事都不可用普通人去揣摩,他們若是在這個世上存在的日子久一些,各自再往前再多走一些,或許很多年前,他們便是並肩的兩位傳說。
但在成為傳說之前,兩個人相遇了。
偏偏兩個人之前又有說不清楚的糾葛。
「他本來麵對陛下就沒有勝算,你提前和他一戰,是在謀害他。」
太傅看著顧白說道:「你想要和他一戰,分一分誰是最出彩那個人,可不應該是現在。」
顧白皺眉,然後有些憤怒,憤怒是因為他不能接受,當然也是知道,太傅說的話,是正確的。
他不是那種人,所以他很憤怒。
然後他在窗邊喝了幾口酒,然後便消失在了風裡。
不多時,太保來了。
他們都是很老的人,太保的麵容看起來有些很是蒼老。
太傅坐在桌前,看著窗外的太保,輕聲說道:「我有些時候真的覺得很累,我原本以為是我的問題,後來才發現,不關我的事情,隻是我老了而已。」
我老了,不是我的問題,而是時間的問題,因為誰也無法阻止,就連「我」本身也不可以。
太保聽懂了,所以他開口安慰道:「不是誰都可以有這麼一個學生,這樣的學生也不好找。」
太傅搖搖頭,「希望事情沒有那麼糟。」
……
……
別了太傅,下完了那盤並不費力的棋,按理說孟秋池應該去皇宮做正事,而按著顧白的性子,也應該攔在他的前麵才是。
隻不過顧白卻去了一趟太傅府上,有些出人意料。
顧白都出人意料了,和他一樣是個不尋常讀書人的孟秋池,自然也會出人意料。
是的,他也出人意料了。
他沒有立即去皇宮,而是在鹹商城的某座橋下,站著看河邊許多苦力賭錢。
那些苦力都是鹹商城裡的窮人,應該沒有什麼積蓄,平日裡靠賣力為生,卻還是喜歡賭錢,這讓許多讀書人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可孟秋池清楚,那是因為日子過得太苦,非得找些什麼東西來撐著,如果運氣好些,應該是家裡的媳婦兒和孩子,運氣不好的,就該是酒。
賭錢也在其中,屬於最差的那一撥。
隨著骰子的聲音停下,有高興的呼喊和失望的謾罵,以及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孟秋池聽著,想起了數十年前的事情。
那會兒他是鹹商城裡最出名的人物之一,那些女子喜歡他的詩詞,那些文壇前輩也很欣賞他,他的先生,太傅更是對他寄予厚望。
但他其實最喜歡做的事情,其實還是在河邊喝酒。
那個時候,鹹商城一到晚上便有很多醉漢,就在河邊,孟秋池坐在河邊,常常會聽到很多故事。
那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就是鹹商城這些百姓每日都在經歷的事情。
他也會喝醉,很多時候都記不全故事的內容。
但聽得時候,都很認真。
修行這種事情,很多人選擇閉關苦修,少數人會有一朝悟道,像是孟秋池這樣隨心而行的人,很少。
他的思緒隨著風而去,然後他朝著那群苦力走去,正好有人輸光了身上的銅錢,離開了這裡,於是這裡空出來了一個位子。
孟秋池在眾人的驚愕眼中自然坐下,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錢,然後那根串著的線斷開了。
銅錢落到他的身前,卻沒有一枚落到別處。
他拿起一枚銅錢放在地上。
那裡有用木炭寫就的一個大字。
「我押大。」
淡淡的聲音隨著風被吹動。
……
……
「啟稟陛下,孟秋池沒有朝著皇宮來,隻是在河邊和人賭錢。」
同樣是淡淡的聲音被風吹著,一身黑色帝袍的大祁皇帝站在欄杆前,聽著這個消息。
「押了多少?」
來稟報的那位修行強者,想過大祁皇帝所有問話,都沒有想到他竟然開口問的不是別的,而是押了多少。
「一枚銅錢。」
「用的是朕幾年的銅錢?」
「不是,是先皇的年號。」
作為大祁皇帝的耳目,讓他們去看人,即便對方是強大的東海之主,他們也要看的清楚,別說是銅錢上麵是哪一年的年號,就說是孟秋池頭上有幾根白發,都要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