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怒之威(2 / 2)
她提起襦裙,隔著案幾和荀貞相對跪坐,衣香撲鼻。
她的個子就高,又發髻高盤,此時相對跪坐下來,倒似與荀貞身高相等。她眨動美目,深深地了眼荀貞,道:美酒醉人,不可多飲。為君壽。
荀貞心道:不可多飲什麼意思
他兩人認識很了,也過幾次話,不過這麼近距離地相對言談這還是第一次。荀貞隻覺得她口吐蘭麝,胭脂芳香,與衣香酒香混一處,使人心猿意馬。罷祝酒詞,她俯身舉杯,又一縷發香襲人而來,細直的脖頸並也落入荀貞眼中。荀貞視線下落,透過中衣,隱見她精致的鎖骨和黑色的內衣,忙收回目光,端莊地去接酒杯。
遲婢沒立刻鬆指碰了他一下。
這是不尋常的動作。荀貞微愕。遲婢略抬起頭,眼往堂外瞟了下。
荀貞心道:她這是提醒我快走麼她從外邊來,來即提醒我走,夏也不斷地以目示意堂外兩側,來我猜對了,堂外必有埋伏。不動聲色地舉杯緩飲,尋思定計。提前離席,張直怕會不讓。強走,他既然埋伏了人,一樣也會動武。己方隻有三四人,怕會吃虧。
他想道:以今之計,隻有趁張直的心神全不我身上之機,趁他不備,驟然發難,將他的氣勢壓製,我才能趁機離開。驟然發難也是需要借口的,借口從何而來他把酒飲,將酒樽還給遲婢,有了計議,想道,便效遲婢,從敬酒上打開局麵罷。
給誰敬酒從誰那裡打開局麵直接從張直下手不合適,萬一弄巧成拙,反激得他性起,得不償失。他的目光往席上掃了一遍,選定了目標:費暢合適不過,且我敲山震虎。起身笑道,今夜承蒙張君邀請,認識了座諸君,幸甚至哉。貞便借花獻佛,也給諸位敬一敬酒吧。不等張直等人反應過來答話,自顧自跨步出席,徑直費暢座前。
費暢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荀貞端起他案上的酒樽,敬道:費丞是郡郡丞。下忝為下吏,祝君長壽多福。他一臉笑容,費暢不推辭,勉強接飲下。
荀貞親手把酒添滿,又舉起敬道:費丞不但是郡大吏,還是下吏的前任,再敬費丞一杯。費暢蹙眉不樂,但無話拒絕,勉強又飲下了。
荀貞再又將酒添滿,復再敬道:下吏前番行郡北諸縣,縣人都費丞為北部督郵時清廉公正,實為文無害督郵。再為百姓敬費丞一杯,祝君早日高升。
費暢不乾了。他為何會哭訴請求張直給他報仇還不就是因為荀貞郡北驅逐濁吏整治豪強,掃了他的麵子荀貞卻百姓們稱他是文無害督郵,誰都能聽得出來,這不是誇贊,分明是羞辱他怒視荀貞,質問道:督郵欲何為
堂上諸人注意到了他兩人。張直也把視線從跪坐堂下的遲婢身上移開,向他倆。荀貞晏然鎮定,笑道:下吏欲給費丞敬酒。
有你這麼敬的麼
君不飲,我自飲之。荀貞把樽中酒飲下。
席上諸人以為他服了軟,多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想道:話都不會還給費暢敬酒,他怎肯會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是自討沒趣
荀貞底下的舉動卻出乎了他們的意料,隻見他把酒飲完後,不是退回席,而是將酒樽重又添滿,再次舉將起來,眾目睽睽下,接著敬費暢。
費暢勃然大怒。他是張家賓客,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況且,今夜欲為辱荀貞,哪裡能被其反辱登時壓不火氣,借酒意拂袖起身,他大罵荀貞:奴兒欲辱我乎
堂上安靜下來。席上諸人席下歌舞樂,滿堂數十人紛紛目注。今夜來的賓客大都知道張直宴請荀貞是為了什麼,不少人幸災樂禍,想道:張直正愁找不著借口辱你,你這荀家子反倒主動送上把柄給他。哈哈,這下了,等了半夜,戲總算開場。
可惜,未等張直借機發怒,荀貞先借機翻臉了。
他把酒樽裡的酒潑到費暢的臉上,將酒樽扔下,嘡啷一聲,反手將月要上的佩劍拔出鞘,嗔喝道:我家海內名族,我乃北部督郵奴兒二丞稱何人
費暢受他刺激,也欲拔劍。
荀貞跨上兩步,踢翻案幾,近至其前,以劍相逼,怒視厲聲:適才費丞問貞欲何為,今貞問丞欲何為想要拔劍麼想要與貞比比劍技麼他喝如春雷,聲音回盪堂內,堂下的歌舞驚駭,琴停歌舞歇。
他沉默退讓了半個晚上,眾人以為他早已無膽,無不輕視於他,卻沒料到他竟會突然發難,此時見他手執利劍,咄咄逼人,嗔目厲色,殺氣外露,像下一刻就要殺人席上似的,一個個都措手不及,或茫然,或吃驚。
荀貞又近前一步,逼到費暢的身前,劍刃離他隻有一兩寸遠,嗔喝道:費丞自以為勇麼沈家死士百人,沈馴為我手刃你是勇過沈馴,還是勇過沈家死士百人今我殺你,如殺一犬遍觀荀貞這兩年多的經歷,越是關鍵的時刻,他越是能表現出驚人的勇武,又剛手刃過沈馴不,這一發怒,氣勢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坐上人皆駭然失色。
張直諸人屏息。南部督郵失色。撲通一聲,是費通失手打翻了酒杯。
費暢被他逼著連退數步,直到背後靠柱子,實退無可退了,方才勉強立,避開荀貞逼人的目光,倉皇顧視左右,手放劍柄上,不敢將劍抽出。
荀貞轉對張直,挺劍道:貞今行縣,諸惡悉除,唯餘陽翟。我為北部督郵,陽翟亦吾部所以暫不除者,非不能為,隻因陽翟是郡治,府君教諭我,不如禮讓化之。孔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敬告足下,以後要安守法如不從我教,君雖張常侍從子,王甫淳於登,前車之鑒謙讓頓收,鋒芒畢露。
張直想要呼人進堂,聽到兵刃出鞘的聲響,乃是堂下的程偃夏任抽劍手,目露凶光。
任穩重,拿劍手,向院中,先找後路。
夏機敏,出了張直想要叫人,箭步上前,抓了剛才和張直眉眼傳話的那個大奴,橫劍架他的脖子上,扭臉向堂上大呼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督郵一怒,血流半郡堂上諸君想要試試吾輩的武勇麼堂上沒有得力的人手,埋伏都堂外,張直失色,不敢回答。
程偃提衣著履,大步登堂,趨入席間,仗劍環顧,發怒沖冠,臉上的傷疤猙獰嚇人,喝罵道:哪個想試我老程的七尺劍他不善言辭,早就怒氣難以遏製,這時發作出來,一句話頂十句話。
堂上諸人皆失色驚懼,唯有躲坐堂下的遲婢美目中異彩連連。荀貞微微向她頷首,以謝她方才的暗示,趁機告辭,臨別持劍長揖,堂上諸人再無一個敢輕視於他,全都忙不迭起身回禮。有幾人起身太倉急,把案幾上的酒樽食盤帶掉地上,酒水菜餚四濺,嘡啷啷響聲一片。
夏放開那個張家奴。堂外的奴婢從人裡有一個恰是那個曾郡府裡以鼻孔對人的費暢手下吏,夏拿劍頂他的頷下,嚇唬他,問道:今夜知道督郵發怒的樣子了麼這吏嚇得癱軟地上。夏哈哈大笑,堂門口接著荀貞,和程偃一前一後地護著他,由任前開道,四人揚長而去。
堂下的歌舞被嚇得暈倒過去的都有,剩下的也坐地上,半晌起不來。
堂上,張直諸人失魂落魄,相顧無言。
南部督郵事不關己,先回過神來,暗驚:荀家子門下,怎有恁多勇士
他不知道,隻要選對了人,推心置腹,以恩義結之,便是懦夫也能奮勇護主。就比如程偃,絕對不算是一個勇士,昔日被高素欺淩時,也從來沒想到過要反抗。可和任夏等一樣,他卻是一個知道報恩的人,所以受了荀貞的大恩後,能夠今夜這樣的時刻挺身而出,拚死相報。
1,今人聞呼其名,其不怒罵者幾希。
這話是宋人的,出自費袞的梁溪漫誌。
2,聞你弟婦體長,必善舞蹈,何不召來共飲。
夏侯惇乾過類似的事兒:夏侯惇為陳留太守,舉臻計吏,命婦出宴,臻以為末世之俗,非禮之正。惇怒,執臻。既而赦之。
相比張直,夏侯惇這件事做的過分。歹費暢是張直家的賓客,衛臻是計吏,是下屬,又是衛茲之子,曹操起兵討董卓,衛茲出了很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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