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許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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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貞沒有等太久,杜買、陳褒等人相繼歸來。黃忠很快做好了飯食,諸人洗過塵土,聚坐前院,一邊吃飯,一邊交流彼此的情況。

大體而言,亭中各裡的裡長、裡父老都挺給麵子,從安定裡、南平裡、繁裡、春裡四個裡統共召集到了五十來人,比去年將近翻了一番。尤其是安定裡,還額外拿出了二十石米糧,「以供荀君貼補操練」。安定裡是由陳褒負責的,他轉述那裡長的話,學得繪聲繪色。

杜買又奇又喜,說道:「亭中諸裡,安定裡最富,往年備寇的時候,也曾與提過要它額外出些錢糧,卻從沒得到過半鬥一升。今年卻是怎麼了?竟肯捐送?……,阿褒,全是你的功勞!」

陳褒不貪功,笑道:「哪裡是俺的功勞!非是俺的要求,而是他們主動提出,叫俺也是十分驚喜。它那裡長與裡父老說,『荀君剛正清廉,些許報效,自是應該』。……,荀君來亭部時日未久,已得百姓愛戴,實令小人等亦覺臉上有光。」

二十石米糧,數目不多,但就一個「裡」而言,不算少了。一個百石吏每月的俸祿也不過才八百錢加米四石八鬥。二十石米糧,頂的上一個百石吏兩月的俸祿了。而若比之軍中,一個士卒每月的口糧平均下來是一石八鬥左右,二十石,夠一「什」軍卒一月吃用。

荀貞心道:「『剛正清廉』?說的是我上次拒收他賄賂的事兒麼?」謙虛地笑道,「我初來乍到,既無威信,又無事功,何來『百姓愛戴』呢?諸君久在亭部,威信素著,特別是杜君,捕盜治安,深得部民敬畏。安定裡肯出二十石米糧,都是諸位之功。」

杜買等人得了稱贊,雖知荀君說的是漂亮話,但也都很是開心,唯獨繁尚苦著個臉,說道:「安定裡的裡長、裡父老會做人,叫阿褒撿個便宜。北平裡的裡長卻是個奸猾老狗,不給荀君臉麵,叫俺好生著惱!……,嘿,早知與你阿褒換換,換你去北平裡,俺去安定裡!」

杜買問道:「事情不順麼?」

「那老狗又是說裡中各家都要治場圃、修竇窖,又是說要培築裡牆,總之一個人不願多出。俺好說歹說,他也隻肯出十五個人。」繁尚惱道,「說得俺嗓子都冒煙了,一碗水都不肯倒!」

「去年十六人,今年十五人?不多倒也罷了,還減少一個?」杜買、陳褒等人都極不滿意。

陳褒對荀貞說道:「亭中六裡,春裡人最少,隻有二十來戶,安定、南平、敬老、繁裡皆五六十戶,獨北平裡人最多,百餘戶,四五百口。他們裡中便仗著人多,在亭部向來驕橫,一向不怎麼把其它幾個裡的人放在眼裡。從最南邊的南平裡到最北邊的春裡,每個裡都受過他們的欺負。特別是春裡,他們兩個裡的田地相挨,幾乎每年都要發生幾次爭水、爭地的鬥毆。

「每鬥毆時,北平裡往往全裡出動,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幾百號人,聲勢浩大。俺記得前年時候,他們甚至將春裡的裡牆打壞!把春裡當時的裡長都差點打死!……,欺負人的時候全裡上陣,備寇的時候卻隻出十五個人?」

他憤憤不平:「老實說,俺早就不滿他們了,隻是一直不得借口收拾!一百餘戶的大裡,出的人不如安定諸裡?這叫個什麼道理!」

荀貞和陳褒兩個人的性格有點相似,都是不把喜怒帶到臉上,一個總是雲淡風輕的,另一個則總是笑嘻嘻的。認識陳褒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發怒。——連陳褒這樣好脾氣的人都對北平裡不滿,可見北平裡平時在亭中有多不得人心了。

黃忠順平了喉嚨,咳嗽了兩下,清了清嗓子,把羹湯放下,說道:「也許他們就是因為自恃人多,所以不肯多出人參與亭部的備寇吧?」

安定諸裡,多則五六十戶住民,少則如春裡才二十餘戶,如果有強寇來襲,怕是沒有能力自保,需要依靠亭中其它裡的支援,所以對「備寇」比較積極。而北平裡百餘戶,丁口至少二百多,也許他們認為憑借他們自身的力量就足以抵禦寇賊,故此對「備寇」不積極。

繁尚說道:「老黃說的不錯,他們就是這麼想的。……,他們的裡長當著俺的麵就說了,去年備了幾個月的寇,折騰得不行,結果半點都沒用上。雖有幾股賊人來犯,但都是寥寥幾人而已。哪裡用得著那麼多人『備寇』?還說要不是看荀君初來,今年他們一個人也不會再出!」

荀貞笑了起來:「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他們了。」

程偃「呸」了一聲,放下木椀,捋起袖子,惡狠狠地說道:「荀君,北平裡的裡長俺知道,那就是一小婢養的!別看他在別人麵前囂張跋扈,不是俺自誇,他卻從不敢在俺麵前挺月要!……,什麼也別說了,明兒俺去一趟,瞧瞧他還敢不敢強項嘴硬!」

「這種事兒不能要求,出人備寇本就是自願,不可勉強。」

「那就這麼算了?」程偃睜大眼睛,十分不甘,「他嘴上說是看在『荀君初來』,其實明明是欺負荀君乍到。落了荀君的臉麵,也就是落了俺們的臉麵,話傳出去,忒不好聽!」

荀貞拿著筷箸,輕輕敲了敲椀邊,沉吟不語,心中想道:「來到亭部後,我扣押武貴、拒賄安定,又善待許母,加上我荀氏的出身,本以為在亭中已薄有威望,如今看來,過於樂觀了。」

話雖說「不可勉強」,但他心中並不是這樣想的。程偃說的不錯,北平裡這般舉動,分明藐視自家,如置之不理、隨其意思,落了臉麵事小,關鍵是會對日後的「大計」很不利。別的裡若都照樣學樣,還想什麼立足本亭,招攬鄉間?

他想道:「眼下已是如此,該如何應對?」是讓杜買去一趟,還是親自去一趟?他很快做出了決定,「繁尚去沒用,再讓杜買去恐怕也是一樣。罷了,我親自去一趟就是。」親自去一趟,見見這位北平裡的裡長,看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計議已定,準備開口說話,卻聽上座的許母說道:「北平裡?三郎,你二兄認不認識他們裡中的人?」雖才短短幾天,但諸人聚餐已成習慣。

荀貞今兒回來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後院給許母問安,許母問起他一整天都乾什麼去了,他如實回答,是以許母也知道「招人備寇」的事兒。

許季放下椀箸,恭謹地避席答道:「二兄交往的人,兒熟悉得不多,大部分隻知其人,不知其名,更不知籍貫何處。其中是否有北平裡的人,兒子實在不知。」

「你二兄在家時,整日人來客往,半刻不得閒息。說不定其中就有北平裡的人。」

陳褒機靈,轉臉瞧了下荀貞麵色,見他沉靜安詳、靜靜聆聽,當下插口笑道:「好教老夫人知曉,仲兄還真是認得北平裡的人。昨晚夜間,來亭舍拜見老夫人的人中,有昆仲兩人,一個喚作蘇則、一個喚作蘇正,便是他們裡的。」

許母歡喜說道:「那就太好了!……,三郎,你現在就去北平裡,好好央求人家,請他們幫荀郎說句話。」

「諾。」

許母說讓他「現在去」,許季就真的「現在去」,飯也不吃了,從席上坐直身,就去穿鞋。

「這怎麼使得!阿母,我的事情,怎能讓幼節去辦?」荀貞忙不迭也從席子上起來,一把拉住許季,不讓他動。

「荀郎,你既然叫我『阿母』,便就是我的兒子了,三郎也就是你的幼弟。兄長有事,幼弟幫忙,有什麼不可以的麼?」看見荀貞阻攔,許母很不高興。

「話雖如此說,幼節年歲尚小。阿母你剛才也聽到了,北平裡的裡長是個不講理的人,……。」

許母打斷了他的話:「好,你不讓三郎去,老妾也不吃飯了。你的屋子老妾也不住了。阿褒,你去把犴獄的門打開,老妾住那裡去!」她推開木椀,顫巍巍地就要起身。

荀貞無可奈何,上前把她攙住,隻得答應,說道:「暮色深重,快要入夜了,就算讓幼節去,也不急在一時!阿母,你先坐下,等吃完了飯,咱們再好好商議,明日再說。如何?」

「不行!」老人家一固執起來,誰也勸不住。

許季穿上了鞋子,對諸人一揖,向荀貞說道:「大兄放心,我認得路,不會丟的!」

「且慢,我隨你一起!」

許母反手拉住荀貞,不讓他動,嗔道:「飯還沒吃完,你哪裡去?」

荀貞萬般無法,隻好對陳褒使了個眼色。

陳褒跳起身,穿上鞋,笑道:「這麼著吧,俺陪三郎去!騎著馬,來回也快。」不等許母再說話,他麻利地去到馬廄邊,轉頭問許季,「三郎,會騎馬麼?」

許季搖了搖頭。

「那行,咱騎一匹馬,俺帶著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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