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歡迎回家,慎之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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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七日,周三。

天氣陰沉,放眼望去,滿天盡是厚厚的,低矮的黑雲層。

昨天夜裡,岐阜下了一場小雨。

臨近天亮時,小雨才初停。

雨後的深山裡,空氣格外清新,雖是陰雨天,但衛宮的心情非常之好。

倘若說唯一感覺有點不妙的地方,就是全身實在太酸痛……

「前輩,這把傘還是拿上吧,萬一到了京都,那邊又下起雨怎麼辦?」

在送別時,間桐櫻遞過來一把淺灰色的雨傘。

衛宮昨晚看了天氣預報,至少在三天之內,京都附近應該不會下雨,本想拒絕,但想到天氣上的事情,誰也能說的準呢?於是便又接下了這把傘。

「小雨過後,天氣會越來越涼,衛宮,去了京都,記得加件衣服啊,平日裡你最不注意的就是這些了。」

遠阪凜抬頭看了眼天色,好似想起什麼,湛藍色的眼眸又放在衛宮身上,出聲提醒道。

衛宮笑著點了下頭:「昨天晚上下雨的時候,我就多準備了一套外衣,應付這幾天,綽綽有餘。」

「你自己心裡有個底就好。」

在眾人的關切下,衛宮和巴薩卡踏上了為期三天的京都之旅。

上午十點左右。

兩人終於到達了京都城內。

衛宮開著專門用來搭載巴薩卡的車,尋了一處可以臨時停車的落腳地,然後掏出了手機,準備向平野先生詢問他的住處。

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巴薩卡的表情明顯有了變化。

他不再去看那片天空外,獨屬於京都的方向,而是用著淡金色的眼眸一遍又一遍地確認這些年來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嗯!」

京都城內明媚的陽光傾灑在巴薩卡的身上,正撥出平野先生電話號碼的衛宮看著這幕,露出了笑容。

「巴薩卡。」

「嗯?」

「嘿~沒什麼。」

衛宮微微一笑。

想必平野先生看到巴薩卡後,也肯定會非常高興吧。

那樣的話,沒準病會好的更快一些。

正式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和以及怕被平野先生阻止他和巴薩卡前往京都,所以這一次,衛宮並沒有提前通知平野先生,也是悄悄的,等到了京都之後,才打電話過去。

十幾秒後,電話終於被接通。

「餵?是平野先生嗎?」

「嗯。」

聽到對麵的回應,衛宮忽然一愣。

並不是以前所熟悉的蒼老聲音,而是一名中年男性發出的沉悶回應。

「您好,我要找的是平野慎之介,一名大約七十歲左右的老人…」

對方沉默良久,才低聲回道:「我是平野孝太郎,請問找我的父親有什麼事?

衛宮皺了皺眉頭,心裡忽然感到一陣不安。

先不說平野先生的電話為什麼會在他的兒子那裡,就從對方的語氣,總能夠感到一股深深的疲倦。

衛宮將身份和來意表明。

在聽到巴薩卡的名字後,平野孝太郎的情緒明顯有了新的變化,但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猶豫了片刻,就把醫院地址告訴了衛宮,之後便很快掛斷了電話。

空氣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些凝滯。

衛宮打開車窗。

天邊是晴空萬裡,城市的輪廓在璀璨的陽光清晰可見。

「嗯?」

「抱歉,巴薩卡,讓你久等了,我們現在就去看平野先生吧。」

衛宮轉過頭露出一個請放心的微笑後,便再次啟動汽車,一路往醫院所在的方向而去。

坐在汽車後座的巴薩卡,目光一直注視著衛宮的後背,再也沒去關心車窗外飛速而過的城市之景。

山內明聖醫院。

這家在京都內中型的私人醫院,今天迎來了兩名非常特殊的造訪者。

前台的護士小姐看著站在自己麵前,身高二米五,像是鐵塔一般的魁梧巨人,握著筆的小手都在微微顫抖。

她盡量露出一個標準性的笑容,迅速將目光從巨人身上移開,落到旁邊那名相貌出眾,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青年身上。

「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嗎?」

「請問平野慎之介先生,在多少號房?」

「麻煩等一下,我先找找。」

護士小姐翻閱過往記錄,很快找到病房。

「三樓,302房。」

衛宮丟下一句『謝謝』後,在大廳眾人的關注下,緩步往三樓走去。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衛宮都不太喜歡待在醫院裡麵,先不說裡麵充斥著那股消毒水,夾雜著其它藥物,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氣味。

就單說這邊所發生的悲歡離合,總是讓人安靜不下來,時不時擔心下一刻會發生著些什麼。

記得小時候,看電視劇的時候,主治醫生的一句『我們盡力了…』,無論是醫生自己,還是站在走廊上的親人都會感到異常難過,有些甚至會嚎啕大哭。

是的,總體來說。

在衛宮眼裡,這是一個悲傷的地方。

他多麼希望他所認識的每一個他所喜歡,心心念念的人,都能一輩子平平安安,不會受病痛煩惱。

所以衛宮才會在祇園祭的時候,貪心地向神明祈求著。

可惜的是,神明似乎沒有聽到他的祈禱。

「打擾了。」

走過白色的走廊,衛宮敲響了平野先生的病房。

裡麵很快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門打開。

一名看著有些滄桑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半個身子,充滿疲倦與頹廢的雙眼先看了一下衛宮,然後就瞟了眼在衛宮身後的巴薩卡。

衛宮正準備說些什麼,中年男人卻搖了搖頭。

「父親剛睡著,所以有什麼事情,等他醒來後再說吧。」

說著,中年男人便讓開了路。

衛宮聽著熟悉的聲音,兩人也不用多做沒有任何意義的自我介紹。

所以在平野孝太郎的提醒下,衛宮立即閉上了嘴,和巴薩卡邁著輕輕的腳步,走了病房內部。

裡麵是一間乾淨整潔的雙人病房,病床和病床之間還有一扇可以拉伸的藍色屏障。

越過靠門處空著的病床,三人走到裡麵。

窗戶旁,陽光灑在病床一角。

衛宮和巴薩卡終於看見了那名躺在藍色白病床上的老人。

僅僅是一個月未見麵,老人的氣色卻感覺比之前糟糕數倍以上。

此時。

在衛宮稍稍有些出神的時間段裡,巴薩卡靜步來到病床前,再也沒有了其它動作,隻是靜靜待在那裡,仿佛一尊石像,守護著老人。

衛宮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酸酸的。

這樣的相聚,對於平野先生和巴薩卡而言,還能有幾次?

他回頭看向平野孝太郎。

平野孝太郎讀懂了衛宮眼裡的意思,先行一步往病房外走去。

來到樓梯處的轉角時。

這名氣質頹廢的中年男子下意識從包裡扌莫出一包煙,正準備抽出其中一支的時候,手指忽然一頓,好似想起什麼這是個什麼地方一樣,又趕緊把煙收了回去。

「抱歉。」

平野孝太郎鞠躬道歉。

以前聽平野先生抱怨過很多次自家的兩個兒子,這樣不好,那樣不好的,但不過,到目前為止,衛宮還真沒從平野孝太郎身上看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尤其是在孝上麵,衛宮感覺他無愧自己的名字。

平野孝太郎看著衛宮的臉色變幻,笑了下,身體靠著護欄,輕聲說道:「是不是感覺和父親嘴裡的我,有些不一樣?」

「……嗯。」

衛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單調地應一聲。

平野孝太郎看來也沒怎麼在意,疲倦的臉龐上麵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父親他就是那樣倔的一個人,而且認準一件事,就很難再扭過來。」

「我和弟弟,給他留下的壞印象,是從小到大,一件件小事累積起來的,加上在母親去世後,父親的性格一度變得非常糟糕,所以在你麵前,時常抱怨我們也算正常。」

衛宮沉默片刻,壓低著聲音問道:「平野先生的身體,怎麼樣?」

平野孝太郎搖了搖頭,苦笑道:「醫生說,父親能走到今天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是憑借他頑強的意誌力了。」

「……」

衛宮沒有回話,隻是悄悄攥緊了拳頭。

平野孝太郎抬起頭,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父親一定說了很多,我和弟弟待巴薩卡怎樣不好的話,其實在最初見到巴薩卡那一年,我和弟弟也確實隻把巴薩卡當作一個惹人厭的外來人罷了。」

「直到一個月前,巴薩卡跟著你離開了京都,在其後不久,父親本就已經衰弱的身體,更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

「那個時候,我和弟弟在聽了醫生的話後,才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在母親去世的這幾年裡,父親心裡的支柱,從來不是我和我的弟弟,而是巴薩卡。」

「倘若沒有巴薩卡的話,早在回國那年,父親可能就已經支撐不住了。」

「…對不起…作為後輩的我們,太沒用了…」

平野孝太郎低下頭,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站直了身,再次向衛宮鞠了一躬。

「非常感謝你,衛宮監督,你能在這麼忙的時間裡,還能帶巴薩卡回來一趟,真是太感謝了…」

回到病房前。

衛宮讓平野孝太郎一人先走,自己則是一個人來到室外。

平野孝太郎的一番話,徹底讓衛宮昨天的喜悅煙消雲散,隻剩下滿腔的悲苦不知該何處發泄。

想了會,又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阪本,我這邊可能要耽誤很長一段時間,什麼時候回來,我也說不清楚,如果拍攝那邊已經結束,我都還沒有回來的話,就讓劇組先暫時停止一下工作,帶薪休假,直到我回來為止。」

電話那頭的阪本聽著衛宮不尋常的語氣,沒有多說什麼,乾脆利落地應下。

衛宮掛斷電話,長長吐出一口氣。

看了眼尚還晴朗的天空,轉身向醫院內走去。

溫暖的病房內。

衛宮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好撞見平野老人醒來的一幕。

窗外清涼的風徐徐吹過,卷起結白色的窗簾。

陽光之下。

好似感覺到了什麼一樣,老人剛睜開眼,就偏過頭,朝著巴薩卡望去,渾濁眼眸中首先露出的感情是欣喜,緊接著驚訝,隨後更是被不敢相信的目光完全占據。

平野先生微微顫抖著抬起手,向巴薩卡的方向伸去。

在一旁,已經快有半個小時沒有動過的巴薩卡有了回應。

他低下頭,望著躺在床上的平野先生,然後緩緩蹲下身,把自己的右手也伸了出去,輕輕握住了那隻形同枯槁的左手。

「巴薩卡?」

「嗯。」

……

平野慎之介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記憶在被拉長的歲月裡,有些事情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中被忽然響起。

和她初次見麵時,是在初三時,平日裡搭乘的那輛電車裡。

兩人彼此看了一眼,便很快轉過頭,沒有說過一句話。

事後,平野慎之介不知道幾次向朋友抱怨,要是自己當時能夠再主動一下就好了,至少要個聯係方式也好啊。

那一年,平野十五歲,中學即將畢業。

……

櫻花盛開的四月。

帶著獨屬於春季的芳香,平野考上了一所還算不錯的高中,開始全新的旅程。

在學校公示欄前。

平野一遍又一遍尋找著自己的班級。

就在這時,擁擠的人群前,忽然躥進來一個矮小的身影。

黑與白搭配的水手服,柔順的短發下是一張可愛熟悉的麵容。

「嘿喲。」

嬌小的身影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眨了眨眼睛,又用著靈動的雙眼看了眼旁邊已經陷入呆滯的平野後,便很快轉過頭去,開始認真在公示欄上搜尋著自己的名字。

記憶很快被拉到那輛電車上。

平野拉著扶手,與坐在座位上的少女驚鴻一瞥。

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平野加快搜尋自己班級的速度,終於,他趕在少女之前,找到了自己以後一年所在的班級。

三班。

再看少女。

她似乎還在找…

有了,五班。

山川千紗。

「嗯,很好聽的名字。」

平野心裡感慨了一句,但心裡還是為自己和少女沒有分在一個班級感到有點小遺憾。

「餵,你這人,怎麼一直盯著我?」

就在這是,少女的一聲清脆的呼喊讓平野從感慨中清醒。

無法說明少女的聲音到底有多好聽。

周圍學生也都看了過來。

平野漲紅了臉,有點手足無措。

慌亂之中,他說出平生覺得最為後悔的一句話。

「誰在看你啊,醜八怪!」

慌亂的人群之中,是少年強硬說出這句話後,一雙後悔的眼神,以及站在少年對麵,少女憤怒的目光。

那一年。

平野慎之介,十五歲。

山川千紗,十五歲。

……

因為入學時的打鬧,才進校的平野和山川,成為了一對名人。

高中三年。

兩人雖然一直沒有同班的機會,但機緣巧合之下,兩人去到了同一個社團:吉他部。

「喲,平野,我聽說了,最近你和山川經常去出町桝形商店街那家打糕店吧?」

回家的路上,好朋友從背後偷襲,鎖住了平野。

「可惡,我好羨慕啊!臭小子,為什麼我入學時,怎麼就沒和一名美少女鬧出點緋聞呢!啊!三年了,我一直以來都好羨慕你啊!」

「痛痛痛,快鬆手!」

平野麵色痛苦拍開了好友。

整頓一下後,平野瞪了一眼好友,才出聲道:「玉屋的老板原來是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前輩,以前也曾在吉他社待過一段時間,還在社裡留了一首很好聽的音樂,嗯…就是存在資料袋裡,隻有一半樂譜的那首。」

「我懂了,你和山川千紗去玉屋,是為了讓老板還原那首歌?」

「是啊,所以現在你還羨慕不?」

「當然羨慕啊!你這混蛋!」

好友用著『你這家夥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眼神望著平野:「為什麼山川不找別人,就找你,這種事情,你不好好想下原因?」

「……」

「行啦,都快畢業了,做點什麼吧,雖然我聽說你要和山川上同一所大學,但高中不比大學,你現在不抓緊機會,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好友在分岔路口,拍了拍平野的肩膀,轉身離去。

留下的平野沉默少許,抬頭望著染著金黃色的雲層,默然無語。

……

畢業前夕。

十八歲的平野拿著一把吉他,在某個周末的黃昏,拿著吉他在社團裡等待著某一人。

早上八點整。

一道嬌小靚麗的身影踏入房間。

微風卷起,吹過窗簾,將樓前滿樹飄零的櫻花帶入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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