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不覺已有出塵意(1 / 2)
陳景雲向村子正中的學堂緩步行去,邊走邊笑著跟村民們招呼:
「呦,牛家三嬸子近日胃口可好啊?好像又胖了吶!」
「二娘腿疼病還需再用上兩貼膏藥,不然再想追著二伯揍可是難啦。」
「柴叔,晚飯讓嬸子燒隻雞啊,我留下吃飯,再打壺燒酒,就跟嬸子說是我想喝的,不然嬸子哪會把錢給你?」
「王家二叔少抽兩口煙吧,再抽要把肺葉子咳出來啦!」
「牛大壯你給我回來,跑啥呀?今兒個不揍你!」
「大妮兒是又漂亮了哈,前幾年還吸溜鼻涕呢,嘖嘖」
這一路行來嘴就沒停過,惹來村中長者一陣笑罵外加大姑娘小媳婦一片水汪汪的嗔怪眼神。
來到學堂門口,老村正早拄著拐杖一臉正色的等在那裡。
嘿!這老漢是又被門神附體了!
授業之時學堂周遭二十丈之內鬼神辟易,十幾年下來,也不知扭斷了多少向天歌的鵝頸,敲破了多少聞聲吠的狗頭!
拉磨的叫驢死狀淒慘,大牲口哪個敢不戴上嚼籠?
外鄉的貨郎平日最受歡迎,又有哪個敢在此時叫賣?不見貨郎馮九險些被打折了腿麼?
也不多言語,對老村正拱了下手便推門而入,十數個穿戴乾淨整齊的孩童起身行禮,齊齊的喊了聲「拜見小先生!」
陳景雲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行至桌案前,看著眼前的一眾孩童,目光卻有了些許的迷離之色,憶著師父在世時的點滴,神色越發的輕柔,不疾不徐開口道:「便先隨我將前幾日的課業重溫一遍,所謂溫故而知新」
片刻後,郎朗童音齊聲吟誦,教化明理之聲回盪在村中久久不絕,老村正閉目撚須輕聲喟嘆,隻盼這情景永久駐留才好啊。
柴老敢家裡,柴嬸正一邊抹淚一邊對著身旁傻樂的柴老敢催促:「去,快去張屠戶家割肉,要瘦的,雲哥兒不吃肥膘!再去程大膽家抓隻野雞,昨兒幫黑天兒見他背回兩隻活的,去晚了進了他家憨貨的肚子裡可就白瞎了!」
又去裡屋揪住耳朵把柴二蛋從床上拽起來:「河裡捉魚去,就捉雲哥兒愛吃的牛尾巴魚,不捉個三五斤別回來!」柴二蛋哀嚎一聲推門而出,手指粗細的牛尾巴魚,他娘張嘴就要三五斤,這得捉到猴年馬月了。
柴嬸吩咐完了爺倆事情,又自抹了會兒眼淚,猛地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什麼,忙來在內屋龕位前,燃起供香,對著供奉著靈猿仙師的漆木牌位拜了三拜。
之後也不起身,跪在那裡徑自言語:「得虧靈猿仙師保佑啊,小景雲終是挺過來啦,自您老仙去後啊,這半年來可把大家夥擔心壞啦」
半年以來,牛家村眾人當真是擔心壞了。
靈猿子過世之後,陳景雲委實變得與以往不同了,剛滿十六歲的少年,跳脫的性子一夜之間便不見了蹤影,平日裡行走坐臥盡皆中規中矩,待人接物絲毫不差,隻是總讓人感覺少了些以往的靈動與親切,多了份心事與冷漠。
靈猿子過世後的頭兩個月,陳景雲除了遵照師父遺命下山授課外,便是將自己關在道觀之中日夜練功,眾人知道他這是因為世上唯一的親人撒手去了,心中悲苦之下,就拿練功來發泄情感,很是替他抹了一把同情淚。
不過眾人心中倒是不甚擔憂,隻當他發泄完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惜事與願違,之後這幾個月陳景雲性情大變,功也不練了,見人也不愛理睬了,便連授課也都敷衍了事,每日不論晨昏隻想著蒙頭大睡。
這一下可把牛家村眾人嚇得不輕,村眾們聚在柴家胡亂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