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耶律梟身份暴露 小倌身份暴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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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沈落枝正在與幾個姑娘告別,遠遠瞧見了他,聽見了他這番話,便擰起了眉頭,連一個眼角都沒分給他,直接轉身便上了馬。

旁的幾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不講話,隻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目光看著裴蘭燼。

今日裴蘭燼穿了一身圓領袍雪綢金絲騎馬袍,麵上的傷已經用千金難求的好藥快速消腫去痕了,頭頂一塊黑金銀冠,麵若好女,眉目傳情。

當他那雙瀲灩的瑞鳳眼滿含悲意的落下來的時候,四周的姑娘們便都不自在的挪開目光。

前些日子,他們都鬧得那麼難看了,她們這群看客可是從頭瞧到尾的,如果她們是裴蘭燼,恐怕都沒有臉來送沈落枝了,可偏偏他今日還來了。

他不僅來了,還能擺出來一副悲傷欲絕的模樣跟著沈落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沈落枝哪裡對不起他呢!

一群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與郡主說是已經退婚了!」

「他現在來送沈落枝,那邢燕尋怎麼辦呢?他不管邢燕尋的嗎?」

「我聽我叔叔說,邢燕尋之前要被連夜送走的,但是邢燕尋鬧上吊,硬是拖著沒走。」

「邢燕尋沒走,他不去管邢燕尋,反倒跟著沈落枝,嘖!這不是把邢燕尋的臉麵放在地上踩?」

「邢燕尋豁出去名節臉麵,竟然就跟了這麼個男人,事情都發了,竟還不去她家提親,反而去捧著沈落枝,邢燕尋以後都沒臉出門了。」

「我瞧啊,他是不想要邢燕尋啦,外麵的女人玩玩兒就算了,邢燕尋跟沈落枝比起來,肯定還是沈落枝更好啊!」

「就是,邢燕尋哪裡比得上灼華郡主呢。」

「說起來,郡主要走,官道的事兒是不是就不成了?」

「那肯定成不了了,但要怪也怪裴蘭燼,郡主這麼好的人他都不知道珍惜呢!」

那些細碎的聲音融入了風裡,難免被裴蘭燼聽見,但是裴蘭燼的腳步隻遲了一瞬,便又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跟上沈落枝,一臉傷痛的跟在沈落枝身後。

沈落枝今日穿了一身綢月緞纏情絲的對襟交領馬麵裙,她為了騎馬方便,沒戴過多的首飾——這一路上顛簸,不方便上馬車,馬車走幾步路便會陷一下,所以他們運的東西都放在馬背上,一切從速。

她踩鐙上馬,馬麵裙在身後盪出一道漂亮的弧度,那裙擺上的絲線在陽光下閃出不同的光澤,她跨越上馬之後,馬兒便噠噠前行。

她頭也不回。

漫天黃沙都與裴蘭燼一起留在身後,她從不回頭看。

裴蘭燼卻依舊不死心——他真的打算送沈落枝出西疆。

這偌大的西疆走走停停,起碼要走上一個多月,這一個月裡,他用盡各種辦法,一定會挽回沈落枝的。

他的叔父還等在納木城,等著主持他的婚事,他一定要留下沈落枝。

裴蘭燼那雙眼裡迸出幾絲光。

他本想走到沈落枝旁邊說說話的,但突然間,一旁出現一道身影,將他靠近沈落枝的路堵得死死的。

那是一個高大的侍衛,穿著一身普通的武裝,他還未曾立於馬上,但身量便已直逼馬上的沈落枝,肩背寬闊,他擋在裴蘭燼與沈落枝之間,為沈落枝牽馬。

裴蘭燼再定睛一看,瞧見他麵上戴了一個墨玉麵具,發鬢以銀簪豎起,瞧著就像是個弓馬嫻熟的兵,但他卻有一雙綠眼睛。

綠眼睛?

裴蘭燼一時詫異,這人是誰?為何能替沈落枝牽馬!

裴蘭燼思慮之間,灼華郡主的車隊已經走起來了。

沈落枝的郡主府落在城南,從城南走到城門口,需要半個時辰,若是車馬多,偶爾讓路,可能還要堵塞些。

沈落枝身為郡主,自然是走在隊伍最前麵,裴蘭燼也上了馬,他想要與沈落枝並駕齊驅,但是剛才那侍衛竟也騎了馬,並肩走在了沈落枝的身旁。

裴蘭燼的眉頭頓時擰在一起,頗有幾分驚怒道:「此人為誰?」

郡主是有儀仗的,沈落枝出行雖然不打儀仗扇,但是隊伍之中的等級分明,大丫鬟走在何處、侍衛走在何處都有規製,但是,這個侍衛竟然敢與沈落枝並駕齊驅!

這是什麼不明不白的規製?

不是侍衛,不是丫鬟,甚至都不是友人,逾禮!

沈落枝是那樣重禮循規的一個人,又怎麼能允許別人如此行徑?

這人到底是誰?

耶律梟還不知道自己哪兒觸了這位裴大人的眼呢,他和袁西都不懂那些規矩,也不知道自己其實早就無形之中「無禮」多次了,他隻以為是他擋開了沈落枝與裴蘭燼之間,讓裴蘭燼不高興了,才會如此質問他。

他並未回答裴蘭燼,他隻轉動馬韁,將裴蘭燼接近沈落枝的路擋的死死的,反倒是旁邊的聽風縱馬走上前來,一板一眼的與裴蘭燼道:「裴大人,請離馬隊遠一點,我家郡主尚未婚嫁,不宜與外男並進。」

裴蘭燼的臉色漲得發紅。

他早就知道,沈落枝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是他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橫生出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替沈落枝牽馬,走在沈落枝身旁,何其無禮,但所有人都像是沒瞧見一樣!

他甚至還將他的馬先於沈落枝半個身位!

他不能靠近沈落枝半步,但是沈落枝身邊卻已經有人可以靠近了!

這個男人是誰?

裴蘭燼隻覺得心口處堵了一捧乾燥的沙土,他每吸一口氣,那口沙土便在他月匈肺間蔓延,嗆的他一陣陣喉頭發癢,晦澀難擋。

裴蘭燼自然不甘心!

但他已失了先機,落於下風了,現下誰給他使臉色他都隻能受著。

他一路咬著牙,縱馬繼續跟上,他還不能走到馬隊旁邊,隻能跟在馬隊後麵,青叢和白叢帶著行囊私兵跟在裴蘭燼的身後。

他們這兩撥馬隊浩浩盪盪,街麵上人又多,所以走的越發慢,而那些路過的黔首們偶爾抬眸望一眼,又飛快垂下了頭。

貴人們,都是不能多看的,要看也得離遠了看,免得被脾氣不好的侍衛抽鞭子。

而當有人偷瞧那名一身素裙、模樣清冷出塵的姑娘超過三個瞬息時,她身旁戴著麵具的綠眸侍衛便會看過來——那眼神又凶又戾,沒人敢與他對視。

「別擔心。」沈落枝注意到她的小倌一直在人群中掃看,神情警惕,便道:「裴蘭燼不敢如何。」

她以為他是在防著裴蘭燼。

她知道裴蘭燼想留她,但也知道裴蘭燼不敢強留她,她到底是灼華郡主,裴蘭燼不敢真的撕破臉皮的——當然,若是她母家不力,又或者隻是一個小官家的女兒,那裴蘭燼可能就不會這般悔過賠禮、百般挽留了,他可以直接把沈落枝關起來,強行舉辦婚禮。

沈落枝以前覺得他有根骨,乾不出來這種下作事,但她現在不這麼覺得了,裴蘭燼那些根骨風度都是假的,她若當真弱勢,裴蘭燼肯定會動手。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假君子,比那種明碼標價和你談條件的真小人還要惡心!

而一旁的耶律梟隻低低的「嗯」了一聲,沒有辯解。

他並不是防範裴蘭燼,他是在防範耶律貊——今日,沈落枝出城,耶律貊會選在今日燒郡守府、殺進邢家軍駐兵地,救他的人。

所以今日必會生亂。

耶律梟這一眼掃過四周,已經瞧見了不少西蠻人了——西蠻人和漠北人身形相似,又常年混在一起,如果眼眸沒有異色,很難分辨種族。

但是耶律梟知道,這裡混的都是西蠻人。

西蠻人跟漠北人雖然都是常年在馬上討生活,又都高大,但西蠻人的一些特質是漠北人沒有的,比如西蠻人都有耳洞,會穿一些絲線,西蠻人身上多用顏料塗抹紋身,西蠻人善用彎刀,手上的老繭形狀和常年練彎刀而形成的手臂肌肉線條是騙不了人的。

這裡不知道埋伏了多少耶律貊的西蠻人,他們的目標都是裴蘭燼。

想要裴蘭燼性命的,不止有那些鬣狗行商,還有耶律貊——耶律貊沒有自己的城池,他一直帶著他的人侵略大奉城池,所以被裴蘭燼殺了很多,耶律貊估扌莫著是分兵兩隊,一隊去救人,一隊來殺裴蘭燼了。

所以,這裡一定會生亂。

這一套亂子下來,保不齊會橫生意外,裴蘭燼死就死了,他也不方便補刀,隻能在暗地裡希望他死得慘一點,但是沈落枝不能出意外。

他得跟緊沈落枝。

思索間,他勒起了馬韁,轉而跟沈落枝並駕而行。

當時正是午後。

西疆冬日的午後雖冷,但是卻格外熱鬧,四處都是牽著馬的人和攤販,有人大聲叫賣,有人正在壓價,四周都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沈落枝並不知道那些掩藏在其下的暗潮洶湧,她雖然聰慧,但是到底不了解西疆,她知曉雪綢金陵繡緞的每一根紋路該怎麼繡,知道裴蘭燼與她說任何話時她該如何回答,知道她到京城、回江南後應該怎麼說,卻並不知道那些牽著馬走過的路人在想什麼。

她以為,這隻是西疆裡,尋常的一天而已。

而她,要在這尋常的一天之中離開納木城,重新走回到她的家鄉。

她並不厭惡西疆,雖然這裡危險又可怕,還給她留下過不好的記憶,但是這裡有一望無際的戈壁與沿著沙線一點一點落下去的、赤金色的金烏,那也是極美的,等到她五十歲的時候,躺在江南的煙雨天裡,還會想起她幼時曾來過西疆,在這裡糊裡糊塗的與人恨一場愛一場,酣暢淋漓的跟人打了一場架,大勝之後,得意洋洋地離開。

這樣一想,好似連西疆的風沙都顯得可愛起來了。

沈落枝的目光本是一直看著這城中的一草一木,一牆一路的,但是想到此處時,忍不住偏過頭,看向一旁的小倌。

她早便問過他家中還有什麼人,他說他是個孤兒,並未有什麼父母兄弟,沒有牽扯的鄉愁,所以遠離故土也不算痛。

他說這些的時候,隻用那一雙綠色的眼眸灼灼的盯著她看。

沈落枝知道,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裡麵都夾著另一個意思:帶我走吧。

她看向齊律的時候,齊律很快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是那樣敏銳的人,目光像是鷹隼一樣銳利,隻有在看向她的時候,會驟然軟下來。

軟的像是野狼的舌頭,小心翼翼的避開獠牙,用長而粉的舌尖輕輕舔過她的手指。

分明是個死都不怕的人,但是卻羞於與她對視,每每瞧見她,都會故作鎮定的挪開眼,他從來不講話,但一切話又都藏在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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