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第三十五章
昨夜謝劭已上門同周鄺談妥,今日當值。
之前尚有金山在身,從未起過這般早,常常半夜歇巳時起,多年來養成了習慣,今日辰時不到,被閔章叫起來,一雙眼皮子重得撐不起來,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穿戴洗漱完,依舊沒緩過來,拖著腳步到東屋來拿文書,見小娘子還沒起來,一屁股坐在被她霸占了好些日子的安樂椅上,再環顧屋子,久違的熟悉襲上心頭,思及往日種種灑脫,已人是物非,真真不堪回首。
不由去追憶,他的人生際遇到底是從何時發生的變化?
好像就是從娶了裡頭的那位小娘子開始。
鳩占鵲巢,傾家盪產。
兩人成親畢竟事先沒合過八字,正暗忖她是不是與自己天生相克,耳邊小娘子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喚了他一聲郎君。
嗓音歡喜雀躍,比他剛才過來時在外麵聽到的幾道黃鸝聲還清脆,轉過頭,神采也飛揚,剛從被窩裡爬起來,麵上還沒來得及施上粉黛,沒了往日的明艷,卻是另外一種風采,白嫩的臉頰透出兩抹自然的紅暈,不禁讓他想起了最近池子裡剛盛開的幾朵睡蓮。
再往下,便有些非禮勿視了,跟前的這朵睡蓮還沒更衣,許是天氣逐漸清涼,穿的也清涼。隻有一件海棠色的裡衣,外衫都沒穿,白嫩的胳膊和肩頭暴露在外,隻灼人眼睛。謝劭不動聲色地偏過頭。
小娘子似乎很高興,對自己的著裝渾然不覺,把手裡的文書遞到他跟前,郎君要去當值了嗎。
謝劭起身,扭著脖子接了過來,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瞟到她身上,小娘子卻偏要往他跟前湊,「我就知道郎君能想明白,那麼多的糧食才換來的一份官職,不去領俸祿豈不是浪費了嗎。」又道,那日周夫人應下的是十五貫一月,但我聽她說每年秋季都會上調一回俸祿,眼下離秋季也快了,不過五六個月的功夫。
謝劭:
五六個月,她估計都餓死了吧。
俸祿的事,不用她操心,從袖筒裡掏出了一個荷包遞給她,「昨日提前支取了十兩銀子,老夫人近日犯頭疼,上回你買的天麻,再買一些回來。
溫殊色點頭,伸手去接,郎君的動作卻突然一頓,不鬆手了。
溫殊色詫異
地抬頭,便見跟前的郎君神色認真地囑咐道,藥鋪的老板並非都是老實人,買之前,先讓方嬤嬤多去幾家,比較一下貨色和價位……
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實屬讓人意外,說完自己先察覺了出來。
往日他想要買一樣東西,哪裡會問價錢。
再看如今,瞧他說的是什麼話,如此會過日子,連他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他一番暗自嗟嘆,跟前的小娘子卻似乎沒聽明白,問他,怎麼個比較法?
他忘了這人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敗家的本事明顯比他更勝一籌,終究不放心,「罷了,還是讓方嬤嬤去辦。」荷包又收了回去。
溫殊色:「無妨,橫豎我待在院子裡也沒事。」
「你還是去睡覺吧。」隻要不再來敗他的家,就已經很感謝她了。
見他轉身要走出去,溫殊色終於沒忍住,問他,郎君昨夜是睡落了枕嗎,怎麼脖子是歪的。她當真沒有半點自知之明?
謝劭覺得很有必要提醒她,「下回你出來見人,能先把衣裳穿好嗎。」
溫殊色一臉茫然,順著他輕飄過來的視線垂首,腦袋瞬間「喻」一聲炸開,想去拉東西遮擋,可光溜溜的一雙胳膊,什麼也沒有。
想抱住胳膊擋住,又覺得太過於矯情。
隨性破罐子破摔,不遮也不擋了,且還嘴硬道,橫豎都是夫妻了,這不便宜的也是郎君嗎,怕什麼。
她倒是能放得開,可那越來越紅的臉又是怎麼回事。兩人成親雖說各不情願,卻是正兒八經拜過堂的夫妻,她要這麼說,似乎也能理解。
目光突然正大光明起來,脖子也不歪了,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跟前的小娘子瞧了一圈,直把跟前的小娘子瞧得眼角一陣一陣地跳動,在她發作之前,他扌莫了一下鼻尖,及時轉身,「看完了,我先走了。
拂起珠簾剛出去,身後便傳來了小娘子的驚呼聲,「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終於讓敗了他家的小娘子吃了一回癟,踏出門檻時,覺得今日的天氣神清氣爽,腳步也輕鬆了許多。
當日謝劭便去靖王府領了值,員外兼軍事推官
。
周鄺自然高興,為了慶祝他頭一日上任,自掏月要包,去醉香樓買了一壺酒送他,本來應該請謝兄上醉香樓吃一頓,但謝兄也知道,我這世子恐怕是有史以來口袋最乾淨的一位,且最近天災,母親又管得緊,今日先買一壺酒,餘下的飯先欠著。
崔哞也買了一壺酒給他,這不是接手了謝兄和嫂子的鋪子嗎,最近我正忙著翻修整頓,銀錢都
投了進去,手頭上沒什麼現銀,下回給謝兄補上。
裴卿更不用說,每個月的那點俸祿,維持完府邸的開支後已所剩無幾,買一壺酒已是咬碎了牙。
往日四人之中,就謝劭手頭最為闊綽,如今『錢罐子』沒了,一夜之間都被打回了原形,醉香樓是去不成了,四人提著三壺酒去了裴卿的府上,日頭還掛在西邊,杯中的酒卻已經沒了,四人望著跟前的空杯,再無往日的瀟灑恣意,極有默契地起身,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