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三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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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取容抬手扌莫著剛剛被粘好的石膏狗的頭,觸感並不光滑——磕磕碰碰這麼多年,它早都不是那個嶄新的、可愛的小狗了。

臥室的門被篤篤敲了兩下,緊接著在他還沒開口的時候就被推開,剛剛敲門的動作,明顯隻是表麵做功夫的「豪門的禮節」。

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說: 「大少爺,老爺說準備開飯了,叫您下樓。」

桑取容把石膏小狗向後推到書桌深處。「知道了。」他說。

他側頭看向窗外。

他的臥室在一樓,和其中一間保姆房在一層,至於父親、繼母和弟弟,都住在二樓三樓的主臥次臥。

父親說,這是為了他的方便著想,可鬱星禾會給他連夜安上電梯、改裝家裡所有有上下小台階的位置,變成緩坡。

璋山別院的正門原本是氣派典雅的三層小樓梯,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半緩坡、一半樓梯。完全不對稱,可鬱星禾說這是不對稱的美。

桑取容抬手撩起窗簾一角,他的房間正對別墅側麵院牆,什麼也看不到,卻能隱約聽見後花園傳來的嬉笑聲。

「花園裡,在鬧什麼?」桑取容輕聲問。

管家打扮的人笑笑: 「小少爺和朋友在花園,您就別去了。」小少爺,桑順澤。那個隻小他幾個月的「婚生子」弟弟。

桑取容眉目冷淡。

他像往常一樣沉默地出了房門,背後是管家無視的目光,麵前是富麗堂皇卻又像吃人地獄一樣的客廳。

有那麼一瞬間,桑取容覺得自己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沒有選擇璋山別院,沒有遇見鬱星禾的時候。

他掌心下意識攥緊,掌心的觸感不再是以前那塊已經被洗到粗糲的灰毯,而是溫暖柔軟的、還散發著熏香味道的白色山羊絨毯。

鬱星禾前天特意囑咐傭人,在年關前再洗一次。

絨毯洗完後就被放在衣櫃——鬱星禾的衣櫃,因為拿取方便,因而染上了和鬱星禾周身一樣味道的熏香。

桑家年夜飯向來熱鬧,一大家子自詡名門貴胃,按著族譜排下來洋洋灑灑一廳人,此刻像聚堆的老鼠,散落在客廳各處。

所有人都看見了桑取容,卻又沒有人看見桑取容。他便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眉眼厭厭地垂著。

忽然,有個比他小三四歲的少年走進,大概是桑家旁支的什麼人,指著他膝蓋上的毯子: 「桑取容,這該不會就是你金主給你的新年禮物吧?

桑取容沒有理會他,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少年覺得沒意思,招呼身後幾個弟弟妹妹走了,隻留下幾個年紀小的,跟父母

膩在一起。

「我剛剛看見外麵花園有一窩野貓!」有個小女孩說, 媽媽,我想要!衣冠楚楚的女士連忙抱起小公主: 「野貓髒的恨,身上流的血都是髒的,咱們不碰,啊。」

小女孩癟了癟嘴想哭,越過母親禮服翹起的尖領,看見了安靜坐在角落的桑取容。

她說: 媽媽,我看見了漂亮天使!

女士笑她: 「你這孩子,世界上哪有天使?」女孩向桑取容揮手: 「天使哥哥!」女士挨不住女兒的興奮,抱著她回頭,卻在看見桑取容的那一刻變了臉色。

她抱著女兒匆匆就走: 「寶貝,我們不能他來往,你也不能去找他玩。」

「他是你桑伯伯、桑哥哥討厭的人。」女士說, 就像媽媽討厭野貓一樣,如果你跟野貓玩,媽媽就不要你了。

如果你跟那個人玩,我們家就會失去現在的生活,知道嗎?

小女孩立刻被嚇住。大約是母親的聲音太過淩厲,她短暫地怔住,終於在被母親放在地上後,無聲地睜著眼睛哭了。

她的母親轉身與其他夫人交際,小女孩鬆開牽著媽媽裙擺的手,一個人躲去了那片發現小貓的灌木叢。

大貓受到人的驚嚇,已經叼著小貓搬了家,小女孩撲了個空,抱著膝蓋抽噎的聲音更大了。

[篤篤。]

[篤、篤。]

清脆的敲擊聲在近處傳來,和遠處悶雷般的人聲交織,像交響樂裡被托起的主旋律聲部。

小女孩茫然抬頭。

她身邊三四米外,別墅的落地窗明亮得仿若無物。她看見那個天使一樣的哥哥坐在玻璃裡,屈起指節輕輕敲擊了窗戶。

桑取容輕輕笑了。他抬起手,做了個擦乾眼淚的姿勢,手背蹭過眼尾,半長的棕發被撩起又放下。

小女孩愣了一會兒,忽然慢慢地、跟著他的動作抬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淚。隔著窗戶,桑取容用口型無聲道: 「早點回家吧。」

宴會很快開始。桑取容看見自己血脈上該稱之為「父親」的人上台,滿麵紅光地說著徒有其表的開場白。

他提了自己續弦的妻子,提了公司的高管,

甚至隔空奉承了一把鬱星禾——桑取容聽得好笑,錄下來發給了鬱星禾。

對麵卻遲遲沒有回復。

桑取容垂眼,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幸福的人大年三十的狀態。

他們會陪伴家人,和父母一起準備年夜飯,或者和兄弟姐妹一起打打鬧鬧,他們會沒有時間看一條由虛擬數據組成的信息。

這是正常的、好的。

這是鬱星禾應該擁有的…

不知不覺間,一小滴赤紅的液體砸在桑取容膝蓋的白毯上,沒有炸開,隻是沉默安靜地泅了進去。

桑取容這才發現,自己咬破了下唇。他輕輕笑著,心想你怎麼就這點出息。

台上的致辭接近尾聲,他的父親在說結束語之前,感慨萬分地開口。

「其實關於今天的宴會,我還有一個要為大家介紹的東西——相比親戚們一定都發現了,今天我沒有像往年一樣,給大家準備米其林廚師的大餐。

「但各位可以相信,我老桑,絕對不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中年男子挺著發福的肚子,在十幾公分高的台子上哈哈大笑。

他招了招手,桑順澤一身西裝走上台去,顯然想表現出一表人才的樣子,卻因為過分瘦削的體型,而完全沒有儀態的說法,像隻滑稽的猴,偷穿了公子哥的衣服。

上台的時候,桑順澤一腳跨上去,忽然回頭,精準地看了桑取容一眼,勾唇挑釁,輕蔑地笑。他在說,你看啊,你無法登上的台階,對於我,隻不過是輕輕鬆鬆的一步。

桑取容隻是輕輕地笑了一下。

桑姓的中年男士說: 「諸位也看到了,今天客廳裡呢,我拜訪了不少室內烤爐。但這烤爐與眾不

同,這是我的愛子順澤,在去年隨手改裝出來的、室內半自動烤爐。

中年男士說到情動之處,眼眶赤紅: 「可能諸位隻覺得,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爐子,但對我這個做父親的來說,這就是兒子的成長!在這個除夕夜,我想要把這份父親的快樂,一起分給大家。

大家,用這個爐子,吃好、喝好!「開席!」

大廳頓觥觸交錯。

桑取容冷眼看著這光怪陸離的一切。他忽然

覺得心煩意亂,點開微信。

【s:星禾哥晚上吃什麼?】

石沉大海。

於是在兩分鍾的限製徹底流逝之前,桑取容撤回了那條消息。天使哥哥,你在跟天使姐姐發消息嗎?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桑取容回頭,看見先前他隔著玻璃見過的小女孩,正偷偷扌莫扌莫、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

桑取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如果這話被鬱星禾本人聽見了,會怎麼樣呢?

他是不是會害羞?又或者會糾正小姑娘「姐姐」的描述。

似乎……也可能直接一捏嗓子,夾著聲音就認了。鬱星禾……總是能做出許多讓桑取容防不勝的驚訝小事。可那不再是隻有他能日日看到的畫麵。想了想,桑取容說: 「在跟天使哥哥說話。」

小女孩驚訝: 「哇!還有一個天使哥哥!我能看看他嗎?」桑取容烏黑的眸子垂下。「那個天使哥哥……回家了。」

他很快抬起眼,聲音和緩地叮囑小女孩: 告訴爸爸媽媽,早點帶你一起回家。「還有,離那些爐子遠一點,小心燙傷。」

「謝謝天使哥哥!」小女孩想了想,正要抬手安慰,卻忽然被一個有力的手臂撈起。她的父親沒敢和桑取容說一句話,就沉默不語地帶走了自己的孩子。

桑取容輕輕勾唇,在一片人聲鼎沸中自言自語。「都回家了……真好啊。」

觥籌交錯的人群仿佛變成舞廳裡旋轉的燈球,麵容模糊,隻像個永不停歇人造光點,在交際場上穿梭,在每個人的臉色投射下不同顏色的光。

桑取容看到,他那位「父親」,是慘白色的,桑順澤那位「弟弟」,是鮮紅色的,繼母是毒藥般的深紫色。

他閉上眼睛,直到接近十一點,宴會散場。回房之前,桑取容看了一眼客廳的落地鍾。

距離新的一年,還有一小時、十一分鍾。

鬱家的年夜飯吃得早,因為江老師剛退休,目前正在養生。把江女士安頓好之後,鬱星禾和他爹,父子倆坐在樓下院子裡,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可樂。

鬱家的酒精過敏是遺傳的,鬱星禾還記得,上輩子自己問他爸, 爸爸爸爸,白酒是什麼味道呀」的時候,他爸說, 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父子倆明明相對痛飲,卻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說出來,喝到最後,兩相對望,互相贈送了一個帶著碳酸汽水味兒的嗝。

鬱關山嘆氣: 「有時候真該喝酒助興。」

鬱星禾: 「也不是不行,我先把沈白叫來應急。」

鬱關山遺憾搖頭: 不早了,咱們父子倆下次再聊,我該去陪你媽睡覺了。「睡睡袋就那麼上癮嗎爸?」鬱星禾脫口而出。

鬱關山冷哼一聲:「比一個人睡好,嗬嗬。」

這麼多年不回來,還記得你房間在哪兒嗎?老父親終於關心了一句。鬱星禾說: 「不記得,不是跟您說我失憶了。」鬱關山顯然沒信: 「你小子隻是腦子好了。」

「可能犧牲了一些智商,爸。」鬱星禾委婉地表述自己和原主的不同。鬱關山看他一眼,突然伸手拍到他頭頂,三兩下揉亂了兒子的毛。沒事,數學能考7分也很厲害了啊,兒子。

最後,還是小趙管家把鬱星禾領到了他房門前麵。

鬱星禾本來以為,原主的房間應該是像紅毛那樣,咋咋呼呼,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一眼就知道是個紈絝子弟的屋子。

可是一開門,他愣住了。

屋裡的陳設並不眼熟,可書櫃裡的書,鬱星禾一眼掃過去,竟然都熟悉的要命。

原主零散的記憶裡,上高中後他辦了住宿,隻偶爾趁父母不在的時候回一趟老宅,因而書桌上還零散地放著基本高中教輔。

放在最上麵的那本,就是鬱星禾最頭疼的數學。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小學的時候數學考7分,可是在這個世界裡,被原主他爸認證過,原主以前也考過這個分數……當然也可能人家真的是17分,不過和7分的自己,也稱得上是哼哈二將。

這樣腦子笨笨的原主,怎麼能以那麼優異的、數學滿分的成績考入京大的?

鬱星禾伸手去拿那本教輔,下麵露出的封皮,讓他整個人木了木。下麵那本,還是數學。

鬱星禾側頭看過去,那厚厚一疊教輔,每一本的書月要,都寫著[數學]。鬱星禾倒吸一口涼氣,伸手翻開其中一本自己上輩子好像做過的。

教輔顯然已經被翻閱多次,每一頁上

麵紅藍筆跡交錯,寫了滿篇。有些是筆記,有些是零散的幾句碎碎念。

【排列組合的a和c到底怎麼區分……好煩,我真的反應不過來這些。】【鬱本旦那個傻逼今天又讓他爸來炫耀成績,傻逼。少爺我給你們考個京大,堵住你們吐不出象

牙的狗嘴!】

【百分位數……百分位數會不會考啊?我的腦子怎麼就不能再大一點……k值也記不住!】【今天數學測驗拿了一百分!! (但滿分一百五)鬱星禾,你是天才吧!】

這本教輔針對的是最基礎的那部分學生,不然鬱星禾也不至於上輩子做過,他的水平,最多就是把這一本上麵的題,做對百分之六七十。

鬱星禾看向後麵被壓著的那些,有幾個甚至都是他們學校老師給實驗班的尖子生私下推薦的拔高書。

他伸手去翻,每一本、每一頁上都批注得密密麻麻。

鬱星禾整個人像是被知識洗禮了,眼神呆滯地緩緩後退到床邊,鹹魚挺屍一樣倒下去,抬手遮住眼睛。

鬱星禾好像看見了一個笨笨的少年,趴在桌邊把筆蓋咬爛了,一小時才勉強做出一道題,一對答案,還是錯的。

他看見少年眼淚都快出來了。

鬱星禾痛罵數學真不是個人,過去跟那個可憐的小孩說: 「實在學不會就別學了,咱們也可以找別的路呀,你畫畫攝影不是都很有天賦嗎?

小孩很倔,一張臉上年紀輕輕就寫滿了破釜沉舟。

「我能學會。」他說, 雖然鬱氏這個地方讓我惡心,我恨它,恨不得它明天就倒閉。「但我也不會讓鬱關山的心血,落在鬱本旦和他那個隻會玩人心的爸手上!」

筆蓋在他嘴裡啪地被咬碎,少年呸地吐出來。

「如果沒有鬱氏就好了……如果鬱關山當你創業失敗就好了……」他一邊罵,罵得很凶,最後卻緩緩把自己埋進臂彎,瘦弱的肩膀在燈下顫抖。

鬱星禾一瞬間啞然。

如果沒有錢,江老師就會早早長出白頭發,鬱關山也會消磨掉誌氣,當一個月匈無大誌的家庭煮夫兼美術老師。

「鬱星禾……」他輕聲開口,那個少年回頭,棕色的眸子裡是赤紅的、瀕臨破碎的的眼淚。

>「替我去看看那個世界吧。」他說, 「看看江老師和鬱老師。」「替我……繼續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孩。」

「辛苦了,小少爺。」

鬱星禾伸手捂住少年的眼睛,書桌的燈光逐漸變亮,最後歸於一片空無一物的刺眼的白。尖銳的電話鈴聲陡然響起。鬱星禾猛地睜眼。

手機上顯示時間已經過了零點,他睡過了給小桑同學拜年,還有告訴他那個好消息。來電顯示袁蔚。

鬱星禾在接通和掛斷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然後他緊趕慢趕地給桑取容撥號,回應他的卻是忙音。

……小桑同學睡了嗎?鬱星禾撓頭。該不會是被灌酒了。他有些擔憂。

太久沒被接通的電話自動掛斷,幾乎下一秒,袁蔚的電話就又打了進來。

看來今年的第一句新年快樂,沒法給小桑同學聽了,鬱星禾有些遺憾。他接通,懶懶道: 「餵?新年快——」

袁蔚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焦急。星禾,桑取容家著火了!燒的很大,整棟房子都著起來了!

鬱星禾徹底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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