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二更合一】「治不了。」……(1 / 2)
第五十四章
這日聯玉從外頭回來,發現江月並沒有睡下,而是正在桌前忙著什麼。
天氣一日熱過一日,江月從醫館回來後已經沐浴過,換上了許氏新給她做的新寢衣。
鵝黃色的輕薄對襟衫裙,裡頭是素白的抹月匈,腳上則是家常的軟緞鞋。
這衣裙就是在屋子裡睡覺的穿的,下擺做的比尋常的裙子短一些。
像現下她坐在桌前,裙子便上掀了一截,露出了一截雪白纖細的腳踝。
以至於他一進屋就瞧見了一抹亮色。
聯玉腳下一頓,立刻挪開視線,往上看去——
卻看江月嫌袖子礙事,已經把寬大的袖子擼到了手肘處,露出來的半截小臂也白得晃眼。
他一時間有些失措,不知道該看哪裡,便隻好把視線停在她的臉上。
江月的神情也可謂是精彩紛呈,全神貫注,眉頭緊蹙提筆寫寫畫畫。
他不由彎了彎唇,問她忙什麼呢?
畢竟她平時隻看醫書,而看醫書的時候並不會這般嚴陣以待。
「忙著弄《接生指南》呢。」
許氏沒多久就要生了,自然需要事先聯絡接生婆。
最後就定下了梨花巷附近的黃婆子。
據說附近一半的新生兒都是經她的手出生。
另外大伯母容氏和穆攬芳也一起介紹了一個接生婆,姓李,據說是經常出入富戶和官家的。
江月今日已經讓寶畫跑了一趟,把兩個接生婆都約到醫館來了。
她挨個考察了一些,兩人確實都是經驗豐富。
江月便把兩人一起定了下來,讓她們六月後就不要再接別人家的活計了。
付完定金之後,江月隨口問起她們是跟誰人學的這門手藝。
李婆子說:「這有啥好學的?我去世的老娘就是做的接生婆,等我嫁了人自己生過孩子,再跟著她學過幾遭,也就會了。」
黃婆子道:「是啊,我也是自己生完孩子、又看過我閨女、兒媳婦生過,跟著看過幾次就開始做這行當了。」
聽她的語氣,聯玉察覺到她不怎麼高興,便問說:「可是她們二人不合你的心意?我可以再幫你去尋別人。」
江月說不是。
「她們二人雖有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確實是經驗豐富,我並沒有對她們有什麼不滿意。不然今日也不會直接把定金都交了。」
江月頓了頓,擱了筆,正色道:「隻是有些唏噓,你說這醫書上頭,一個風寒,就能出現不下十種方子。女子生產雖不是病,卻比絕大多數病都來的凶險。而接生經驗,則卻沒有單獨著書立說,隻靠接生婆之間的口口相傳。咱家比普通人家富裕一些,還能提前預定。若是家境貧寒或者運道不好些的,豈不是隻能自己生產,全看運氣?」
聯玉了然地點頭,「著書立說的都是大多男子,他們自然不會寫這些。」
江月聽到這兒忍不住笑起來,「你這話說的,好像你不是男子似的?」
聯玉挑眉,江月有過說話惹他不悅的『前科』,立刻收住笑,「我的意思是你當然和普通男子不同!」
他脫了外衣往炕上一靠,歪頭問:「哦?怎麼個不同?」
「你看,普通男子隻知道好臉麵,當人贅婿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卻不想想,時下女子嫁人後,稱謂上便隻有某家的夫人某某氏。怎麼到了他們身上,就成了受到什麼屈辱了?你就不會了,你若是心存芥蒂,咱們哪兒來現下的好日子?」
「還有這幾日接診,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不少,今兒個不是兩位婆婆先後來了嘛,就還有不知內情的人經過,說什麼『好好的醫館怎麼全是女人』……」
「誰說的?」
江月擺手,「也不認識,那人也沒進來,就在門口嘟囔了一句就走了。若與我成婚的是這種人,能接受我開設醫館,給人診病?」
「暫且隻想到這些,以後想到了旁的再與你說……跟這些人相比,你當然不同。」
少女的眼神格外真摯,神色比方才研究生育指南的時候還認真刻苦。
聯玉忍不住悶聲笑起來,笑夠了才道:「那你好好編寫,回頭我想辦法尋人去印刷。」
江月隻想著寫下來,回頭教授給給許氏接生的兩個婆子,卻沒想到推廣這一層。
「會很貴嗎?」
聯玉說不會,又慢慢地解釋道:「時下使用的是活字印刷術,成本比古早的雕版印刷術低了許多,並不需要特別昂貴的價格,就可以去尋書局合作,印刷成冊。」
「原來這麼簡單?那敢情好,等印好,我把書也放在醫館裡,隻在成本上頭加一文錢出售,不指著這個掙錢,就希望能多些人看到。」
江月說著便收起了唏噓的心思,接著認真寫自己的東西。她準備按著生婆的經驗,然後結合醫理,說清為何要那麼做。
當然還有一些女子生產時可能遇到的問題和應對辦法,相應的藥方,也要寫一寫。
行文上頭也不能太文縐縐的、掉書袋,要通俗易懂,讀給目不識丁的人聽,也要讓他們一下子明白。
聯玉看他興致勃勃的,不由也跟著莞爾。
其實自己印書這種事,也並非那麼簡單。人家書局排活字也需要時間和手腳工夫,印的少了,人家一般不樂意,或者要價會變得非常高。
而且經營書局的也是男子,許多書商自認做的是清貴生意,也講究風雅那套。
讓這些死腦筋印刷生育相關的書籍,說不定還會覺得有辱斯文,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家裡也有母親和姐妹。
還有一遭,時下書冊的價格對普通人來說還是貴。一冊書怎麼也要個幾十文錢。想來並不會賣的很好。
若自家出紙張筆墨,請人來謄抄,成本倒是能低不少。但還是那個問題,抄書的讀書人比書商還清高呢。
而且識字的多半是男子,會為妻子購置這種書的還是絕少數。女子倒是需要這個,但高門富戶有大夫、有穩婆,貧家女子卻不一定能掏出那麼多銀錢,更不會識字。
財帛動人心,這樣內容的書真要能掙錢,也不會讓江月唏噓說這上頭怎麼沒有對應書籍了。
不過這些沒必要告訴江月知道,交給他來做就好,她隻開心地做自己想的事就好。
也就五六日的工夫,江月就寫完了《生育指南》。
後續工作,如聯玉所說,由他一手包辦,並不需要江月再費心思。
這日聯玉出去聯係書局了,隻江月守在自己鋪子裡。
午後時分,一個頭戴帷帽、身形窈窕的女子登了門。
坐到桌前,江月搭了她的脈,點出她身體有些虧空,另外月事上頭也不大好。
女子鬆了口氣,聲音婉轉悅耳,「是,我近來就是覺得身上乏力的很。另外月事也有些不準,我還以為是……」
「就是氣血失調而已,我開個方子,你照著吃上一旬,月事應該就來了。」
「謝謝大夫。」女子頓了頓,又接著問:「我聽說,您這兒有祛除疤痕的藥膏可以賣?」
江月的祛疤膏倒現在還未開張,便起身去櫃台裡拿了一盒給她看,「是的,不過價格不便宜,這麼一小盒就得一兩銀子。您的疤痕若是方便展示給我瞧,最好還是給我瞧瞧。因為我這藥膏也不是所有的疤痕都能消,沒得買回去沒用,浪費銀錢。」
那女子聞言不由在帷帽下笑出聲,也不客氣地稱『您』了,輕輕柔柔地說:「你怎麼這樣做生意呀?哪有自己拆自己的台的。」
江月也跟著笑,「肯定要提前說清楚的嘛。」
聯玉不在,江月便一邊同她說著話,一邊飛快地抓藥。
那女子又問:「你抓藥都不用對著方子,顯然都是有數的,怎麼還給我開方子?這紙和筆墨也是銀錢呢。」
「我是不用看,可是若是不想在我家抓藥,拿著方子去別家也一樣。另外若是後頭還有別的不適,瞧旁的大夫,也得把現下吃著的藥的藥方給他,免得對方開出相沖的藥。」
女子都無奈了,再次出聲提醒道:「你這樣真的掙不到銀錢。」
江月一邊給她包藥一邊笑,「銀錢夠用就行。」
若真的要掙黑心錢,她隻要在藥中稍稍動些手腳,讓來醫患的病拖延上一段時間,那能多掙好些藥錢,還不耽誤積攢功德,畢竟從結果看,她還是把對方給治好了嘛!
兩人說著話,就看門口又進來兩人。
為首的那人同樣也是頭戴帷帽,但看身形和穿著,是個高大的男子。
時下倒是從未見過男子戴帷帽的,而且他的帷帽比尋常的還大一些,長一些,把他上半身都罩在裡頭。
江月和那女子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男子身後跟著個小廝,立刻上前理直氣壯地嚷道:「大夫呢?快來給我家公子瞧病!」
這小廝穿的都比一般人好上不少,那戴著帷帽的男子更是錦衣華服。
主仆倆看著都不怎麼好相與,女子就對江月道:「無妨,你先給他們瞧,我也沒什麼事,再等一陣也行。」
江月想著還得看看女子身上的疤,判斷自己的藥膏能不能起效,就算可以去後院的屋子裡,但放兩個不好相與的男子在鋪子裡,也讓人不大放心,眼前的女子應該也會不自在,便對她笑了笑,「那勞你稍等片刻。」
江月從櫃台上離開,示意那主仆二人跟著自己去另外半邊的診室。
搭上那男子的脈,江月沉吟了半晌,說:「治不了,另請高明吧。」
一邊說,江月趕緊起身去洗手。
那男子謔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月匈口劇烈起伏,連帶著帷幔上的白布都擺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