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記憶(雙更合一) 桑尋,這是我的記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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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景春目不轉睛地盯著富貴兒。

富貴兒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問了句:「你其實都猜到了吧!」

景春反問:「你覺得呢?」

富貴兒覺得她詐自己:「所以你猜到了多少?」

「所以你瞞著我多少?」景春也不給他糊弄自己的機會。

富貴兒抬起翅膀抱住頭,煩躁地在地上滾來滾去,「你以前多溫柔啊,怎麼變成煩人精了!」

它有些遺憾地嘀咕了句,「你這一世竟然真的不笨。」

景春嘴角抽了抽:「你好意思說誰啊?」

難道界最強煩人精不是你自己?

富貴兒滾累了,爬起來,嚴肅說:「沒錯,你就是春神,你沒死,你女兒死沒死不知道,我以前一直以為是死了,但最近發現好像……」它不敢確認,也就不敢亂說,「好像有點變故。」

其實景春在密室裡就猜出來了。

隻是她覺得荒謬,不可置信。

哪怕終於聽到富貴兒開口,她也還是有些迷茫,她想不起來關於初任春神的任何事,她無法把故事裡的那個人和自己建立任何的聯係,理智告訴她她就是春神,但那些故事,如同另一個完全不相乾的人。

富貴兒攤手:「我就說等你自己慢慢想起來嘛!你非要問,問了你又不信,信了你又想不起來。」

景春皺了皺眉:「他也知道?」

富貴兒望天:「你扌莫他第一下他就知道了,但他不敢信,他甚至害怕是夢,連話都不敢跟你說。」

景春:「……」

景春本來還想問一句:「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

但她記得自己說過好多次了,富貴兒這種無恥的鳥,是根本不會因為說謊而羞恥的。

富貴兒膽子又大起來,飛到她肩膀上站著,翅膀勾住她腦袋:「所以你讓他再生一個,他很會帶孩子,不行我帶,我這麼賢惠正直又善良。」

景春忍無可忍:「滾。」

過了會兒,問它:「你知道他本體現在怎麼樣嗎?」

富貴兒歪了歪頭:「那能怎麼樣呢?他本體杵在不周山,就跟喜馬拉雅山長在地球上一樣,難不成誰還能把喜馬拉雅山搬走?」

景春咬了咬牙:「我怎麼那麼想揍你呢?」

「靠,你真的變了,你變得好凶,我好害怕。」富貴兒捂著臉,裝作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時不時還露出半隻眼偷偷瞄她。

景春把它扯過來打了兩巴掌,終於才解氣。

「富貴兒,你有病!」

「呸呸呸呸呸!」富貴兒跺腳,「壞女人。」

景春打累了,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任由它開始狂怒:「對,我是壞女人,我是毒蘑菇,是食人蟻,是巨齒獸,是哥斯拉,你咬我?」

她和富貴兒貧嘴了一會兒,竟然就睡著了。

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或者做噩夢,但其實她腦子裡什麼都沒有,那故事讓人悲傷,但又恍惚覺得不是自己的故事。

狗血電視劇裡總有失憶的橋段,景春以前覺得挺可憐,但突然又覺得,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無知也挺快樂的。

她也有點明白桑尋聽她講故事是什麼樣的感覺了,大概比她更覺得離譜。

景春早起去找桑尋一塊兒去上學的時候,桑尋頂著眼底的青黑,有氣無力地問了聲:「早。」

「你昨晚做了什麼噩夢。」景春問他。

是肯定句,不是問句。桑尋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問了句:「你偷偷在我房間裝監控?」

景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

順便告訴他:「下次接了我的花,不要放在床頭。」

桑尋覺得有些聳人聽聞,但最終還是沉默應了句:「哦。」

景春笑了笑:「你接受能力挺好的。」

「嗯。」桑尋想了想,「不然呢?」

倒也不是不震驚,但是事實已經如此了,質問她為什麼會這樣,好像都沒有什麼用了。

畢竟他又不想和她分開。

人生的選擇題有時候沒有那麼難。

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拒絕。

不想拒絕又難以接受,那就全憑心意了。

「我昨晚夢到你了。」桑尋說。

人類把夢境視作一種很具玄學和奇幻色彩的東西。

但神族把夢境看作是一種語言。

一個神的夢是很耐人尋味的。

所以景春夢到前世的片段,就不會覺得那是完全虛構的東西。

於是景春追問:「夢到什麼了?」

「夢到你是一隻小鮫人,而我在岸邊撫琴,你來找我聽琴,我給了你點心,你吃完就走了,臨走前還送了我一顆大珍珠。」桑尋想了想,依舊覺得這夢荒誕,忍不住笑了下,「可能是把我當賣藝的了。」

景春腦袋刺痛了一下,她的記憶像是潮水般湧上來。

然後像是某個閥門被打開,她想到了那段記憶。

那一世她出生在海底,鮫人族大多貌美擅歌,也擅長織布。

但她卻是個啞巴,而且眼有疾,生下來就不會說話,也不會唱歌,看不到色彩,她的眼裡,世界都是一個顏色的。

那時候陸地上的貴族以豢養鮫人為樂,海中每天都有捕鮫的人。

她既不能用歌聲迷惑漁人殺死,也不能織布換錢,就是個廢物。

因而大家都不喜歡她。

就連父母也感到臉上無光。

她經常在外麵被欺負。

沒有人和她玩,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為族人做些什麼,唯一覺得幸福的,就是傍晚的時候岸邊總有一個書生,書生穿著白衣,原來也是個啞巴。

——有一次看到別人叫他,他用手和別人比劃。

書生經常坐在岸邊撫琴,琴聲其實不大好聽,那琴破的實在糟心。

但聽久了,也別有意趣。

鮫人族的眼淚可以變成珍珠,不過可惜她天生就是個不怎麼能哭出來的,每次都要很勉強才能擠出兩滴,每次她都攢著,給他,可惜他一直也沒能換把好點的琴,她有時候想,他是不是太笨了,笨到不知道珍珠可以換錢呢?

她不會說話,每次跟他比劃,他好像也看不懂,隻會呆呆地看著她,跟個傻子似的。

有一次她伸出手,把珍珠裝在他的錢袋裡,試圖暗示他,這個,可以當錢用。

錢袋在書生懷裡,她往裡掏,突然被他攥住手。她嚇一跳,以為他要捉她。

鮫人的腦子裡瞬間閃過很多不好的畫麵。

鮫人渾身都是寶,不是被貴族捉去製綃,就是被捉去當奴隸。

身上的油脂還可以刮去做長明燈,那油脂十分耐燒,一滴可以燒數日。

流下的眼淚還可以變成珍珠,拿去換錢。

因為如此,族人越來越深居簡出。

且越來越以能力出色的為尊,像小鮫人這種什麼都不會還各種毛病的,是拖累,所以在族中常常受欺負,長輩們也袖手旁觀,好像覺得這樣可以磨煉心智,變得更強大一些。

至於不能變強大的,本來就是該舍棄的存在。

其他的鮫人都怕岸上的人,小鮫人也怕,但她不怕書生。

書生看起來清俊文雅,是個好人。

她每次來,他都會給她帶吃的,有時候是一些點心,有時候隻是一塊餅或者苞穀。

他自己都清瘦吃不飽的樣子。

所以他抓住她的那一刻,她突然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輕信了岸上的人,詭計多端的人類總是試圖用感情騙鮫人給自己做妻子,然後再無情地逼迫她們沒日沒夜地織布,弄哭她們流下珍珠去換錢。

那些長輩耳提麵命字字泣淚的忠告,在她腦海裡瞬間湧現。

她害怕極了。

書生卻隻是紅著耳朵,護著自己的衣襟,問她:「你……你做什麼?」

鮫人呆呆地看著他,原來他不是啞巴,會說話啊!

聲音還有點好聽。

但她不會說話,真可惜。

鮫人有些粗暴地扯開他的衣襟,原來他沒有穿裡衣,也沒有錢袋,月匈口隻是放了一張紙,那紙是藥鋪的方子。

他生病了嗎?

還是家裡有人生病了?

小鮫人好奇地看來看去,指了指。

書生回答:「看病的。」

小鮫人當然知道,她隻是想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但書生顯然和她沒有默契。

天要黑了,小鮫人不能再和他糾纏,把珍珠重重塞進他掌心,有些生氣地走了。她這次遊了兩步又回頭去看他,氣呼呼看他,想說你怎麼這麼笨啊!笨死了。

可惜她真的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她最後又氣又沮喪,轉身躍入了海中。

書生第二天又來了,這次他沒有帶琴,隻是坐下來,用一隻竹子炮製的短笛吹了一首哀怨的歌。

小鮫人挨打了,身上疼得很,她本來不想來,可又怕他看不到自己失望。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想,可她就是這麼覺得。

她這次遠遠趴在礁石上,笛聲幽怨,她覺得自己也快要哭出來了。

忽然,書生站了起來,他踏入水中,朝著她走過去。

小鮫人有些警惕地看著他。

最後,書生在她麵前站定。

水沒過他的月要了,他站在那裡,伸出手給她看,是一瓶藥,他皺著眉,瞥了一眼她的後背,低聲說了句:「傷藥。」

小鮫人聽懂了,想說,害,這點傷算什麼,鮫人的恢復能力很好的,過兩天就沒事了。

但看他擔心的眼神,她覺得心裡軟軟的。

沒有人關心過她。

小鮫人低下頭,把背整個露出來給他。

書生很輕地給她上藥,然後撕了衣服,給她纏上。

小鮫人看他破破爛爛的衣裳,更鬧心了,心想你都窮成這樣了,怎麼還亂發好心呢?

她擠啊擠,終於擠出一滴淚,然後再次遞給他。

這次他沒有接,隻是沉默地搖了搖頭,「不用拿這個跟我換。」

不是跟你換,隻是給你的。

小鮫人不能說話,急得想罵人。

但他已經轉身走了,他拿起自己的短笛,抖了抖濕衣服,然後沖她拱手做了個揖,就轉身離開了。

小鮫人第一次感到好奇,好奇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住在哪裡。

於是小鮫人上岸了。

景春站在桑尋麵前,平靜地敘述著這個故事。

桑尋臉色凝重,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但也沒有很驚訝。

隻是疑心這是一個悲劇。

桑尋問:「然後呢?」

景春笑了笑:「你知道嗎?鮫人……性本淫。」最後個字,她湊過去,貼著他的耳朵,「鮫人是個凶狠殘暴又□□的種族。」

桑尋的臉色由凝重變為復雜,然後他耳朵很快就紅了。

因為在夢裡,那個書生就是他自己。

盡管他不覺得這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但……

但總有種微妙的曖昧又黏糊的感覺。

他心跳漸漸變得很快,連呼吸都變得不那麼順暢,大早上的,他覺得屋內的空氣都不大充足,他吞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清了下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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