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關於這些天的行程,寧守隻能用「一言難盡」來形容。
起初他和傅進都覺得,他倆才是辦事兒的,太子隻是跟過來吃喝玩樂外加最後領功的。
所以傅進對太子的態度算不得很好,成日裡冷著一張臉。
寧守覺得這樣不對,太子是儲君他們是大臣,哪有臣子給君上臉色看的?
他知道太子暴戾,萬一太子一個不滿把傅進給殺了,那可怎麼向皇帝交代?
寧守私下裡勸了傅進幾句:「咱們都是給陛下辦事的,陛下偏愛太子,您一而再的給太子殿下難堪,萬一太子發怒了——」
傅進瞥著一雙眼,陰陽怪氣道:「原來寧大人這麼膽小怕事啊?還是說,寧大人的弟弟和太子成了一對,寧大人自然而然站在了太子這邊,要把所有不服太子的人訓一頓?」
這番怪話如果對著寧繁說,寧繁可能當場沒太多反應,過兩天再像貓玩耗子那樣把傅進玩得半死不活。
如果對著寧樸說,寧樸直接擼起袖子揍人了。
寧守身為家中長子沒那麼囂張,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的確站在太子這邊。這番話卻是為了你好,我們同僚一起辦事,不想辦事之前起了內訌。」
「咱倆不是一路人,我不用你對我好,」傅進嗤之以鼻,「一起辦事?抵達之後咱倆辛苦乾活,太子吃喝玩樂,功勞記到太子頭上,這叫一起辦事?」
寧守見他這樣說,轉身就走了。
傅進說的沒錯,這趟出來,無論太子有沒有辦事,功勞都得記在太子頭上。
但關鍵的是,倘若沒有太子,皇帝會把這樣的差事給他倆?幾個皇子和公爺侯爺搶著做這種差事,他倆年輕人有什麼資格?
跟太子來一趟,事情真的辦成功了,難道皇帝不記你的好?太子登基後不重用你?
況且還在路上,沒到地方呢,怎麼就能篤定太子隻顧玩樂不乾活?
傅進心月匈狹隘目光短淺,寧守不想和這樣的人過多交流,就當方才那番話沒說過。
寧守權衡再三,他還是怕太子殺了傅進或者把傅進攆回京城。
晚上的時候,他特意到太子跟前問問情況。
哪裡想到太子壓根就沒有把傅進這點態度放在心上。
太子隻當傅進文人風骨,不屑對皇權卑躬屈膝。
慕江不是心月匈狹隘的人,他清楚一旦身處高位,下邊什麼脾氣的人都有,不可能每個人都奴顏媚骨麵對君主。
隻要傅進真的有才華能做事,且不惹出亂子,傲氣一些真沒什麼。
這下寧守倒對太子刮目相看了。
他從前與太子接觸不多,想著太子既然性情殘暴,肯定是個心月匈狹隘的人。
現在看來,太子殿下倒是個鐵骨錚錚月匈懷開闊的真男人。
隨著離京時間變長,傅進和太子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
傅進出身簪纓世族,且是家中嫡長子,自幼過著眾星捧月的生活,三十多年來順風順水,無論官場上還是生活中,都沒有遇到任何打壓。
他人生最大的折磨無非是嫉妒比他更耀眼的年輕人,譬如寧守寧樸這些官職、出身、長相都不遜色於他的人。
眾人這些天一路北上,越往北走天氣越冷,哪怕路上買了厚重皮草穿在身上,騎馬的時候依舊不敵凜冽寒風。
寧守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麼苦頭,手上起凍瘡的時候,就拿自家秘製的藥膏擦了擦,隻擦一次就好了。
太子和隨行侍衛都是習武之人,他們哪怕衣著單薄也無懼寒風,一點事情都沒有。
倒黴的隻有傅進,傅進手腳起了凍瘡,他很想用寧守的藥膏,又不想主動去討,等著寧守主動來送。
寧守性情是很平和,但不代表他是老好人。前些天在傅進那裡碰壁一次,現在他壓根不想和傅進說話。
至於送藥——寧守寧願分給路上遇到的農家小孩都不願意分給傅進。
當然,如果傅進真的腆著臉伸手來要,以寧守的性格自然會給。
這就導致傅進對寧守橫眉豎眼的,處處覺得寧守對不起自己。
太子原本覺著傅進頂多清高些,其它方麵都不錯。
看到傅進總是冷言冷語譏諷自己大舅子,太子就看不慣了。
大舅子看著老實巴交的,還是個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的啞巴,好端端的怎麼能欺負他呢?
一天後他們遇到刺客,太子身手不凡武藝高強,加上他衣著單薄,刺客可能覺著他穿這麼少不是貴人,都去砍裹了厚厚皮草的傅進和寧守。
一行人中,太子毫發無損,順帶護了寧守幾把,寧守隻受了點輕傷。
傅進躲在侍衛身後,把侍衛推出去當盾,刀光劍影中他被削了一根小指頭。
刺客全部被殺後,傅進捂著自己的手指頭暈了過去,第二天要求買馬車,他不騎馬了,要坐馬車去。
這回寧守真的無語了。
寧守和太子不比傅進出身更高貴?
放眼魏朝就找不出幾個比寧守出身好的。在寧家麵前,傅家那點底蘊算什麼?甚至不如寧家得臉的家奴。
來之前皇帝特意詢問你願不願意出京,嫌出來辦事辛苦那你當初別答應啊,畢竟好幾個人都搶著要來。
太子在傅進瘋狂抓人擋刀的時候就看清楚了這個人的真實嘴臉。
傅進是皇帝給他的人,哪怕動了殺心,為了不駁皇帝麵子,太子沒有懲戒對方。
他把傅進丟下來,讓他買仆人買馬車去,並放下話說吃不來這個苦頭就滾回京城。
太子等人快馬加鞭繼續北上,很快抵達浮陽。
當地官員早就打聽到了消息,太子一來他們設宴擺了一百零八道佳餚,穿著艷麗的舞女和雌雄莫辨的小倌兒都往太子跟前湊。
太子和寧守一行人北上時經常看到殘缺的屍骨,這都是前些時間逃難的百姓,百姓大概飢寒交迫死在路邊,屍體被野狗咬得隻剩下骨頭。
經過的一些村莊房屋倒塌大半,不少被火燒得焦黑。
這些官員給太子的接風宴,排場比當權王爺六十歲生日宴還要誇張。
周邊各地郡守和本州太守都過來了,一個個說著叛軍已除天下太平。
太子當場拂袖而去,第二天就著手各種事宜。
當地官員千方百計阻攔他們,不讓他們調查賑災銀和糧食貪汙一事。
寧守花式拒絕這些官員的示好,他心力交瘁,覺著他和太子比在路上還糟心。
唯一慶幸的是,太子頭腦清醒思路清晰,真的著手調查起來。
這些官員發現太子及他的手下不要美女孌童,隻收金銀財寶,還以為找到了解決之策,短時間送來價值數萬兩的財寶古玩字畫。
太子反手把東西賣給了富商,用得來的銀子建棚施粥。
正當太子和寧守一邊賑災一邊調查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傅進居然抵達浮陽了。
傅進一來浮陽,高高在上的接受了官員給他的接風宴,並挑剔飯菜不和胃口。
等他收拾乾淨之後,像沒事人一樣指點太子做事。
太子殺了幾個滅口人證的官員,傅進打著皇帝的名號給太子施壓,指責太子暴戾,視人命如草芥。
而且他還洋洋灑灑寫了篇辭藻華麗引經據典頗多的千字長文送去京城給皇帝看,通篇都在說太子不聽他這個忠臣的勸告。
寧守活了二三十年,見過沒臉沒皮的人不少,頭一次見傅進這樣的。
從前在京城的時候,他與傅進往來較少,別人提起傅進都是誇他才華橫溢風度翩翩貌若潘安,寧守當初真覺得傅進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公子。
隻有真正處過事情,寧守才知道這人多奇葩。
所以太子殺傅進的時候,寧守隻是口頭上阻攔兩句,連伸手攔截的意思都沒有。
他甚至擔心太子因為自己口頭上的阻攔就不殺傅進了。
京城還沒完全入冬,不過幾場秋雨過去,樹上的葉子基本全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