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除夕回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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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一過,春節將至,為照顧夏明徹這位「孤家寡人」,除夕夜白音陳翊特意邀請了他來家裡吃年夜飯。

夏明徹本再三推阻,死活不肯來,但陳翊竟不容置喙地「警告」他——

「還記得秋月山之前讓你遊說程靈溪的事嗎?我說過欠你一個人情,現在我要還了,你給我過來安心過節。」

然後啪一聲電話掛斷了……倒是給夏明徹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反應過來,到底是誰欠誰人情?

沒辦法,怎麼說也是春節,鄒笑回老家了,程靈溪也要陪家人一起,況且她父母還是對他們談戀愛這事不情不願的。

如果不是白音、陳翊「盛情」邀請,他已經想好獨自一人在畫室裡啃「油漆」度過了。

除夕之前,他這曾經對生活沒啥細究的闊少爺,絞盡腦汁地給白音二人置辦了點年貨,好讓他人去了不失禮節。

除夕當天,畫廊也不開業了,他趁白天去了趟看守所——

父母出事之後,他這幾個月偶爾會申請來看明旻,卻是一次都沒主動看過夏鴻。

當初知曉了真相之後,他幾乎是難以置信到崩潰的,比上大學之前那次更令人窒息。

他無法接受原來林慕竟然是被一向膽小懦弱的母親害死的,也無法原諒夏鴻暗戀了林慕這麼多年,對自己母親隻是逢場作戲,卻在時隔了這麼多年後,忽然又對她舉刀而向……

他想,大約是編劇來改劇本,都會覺得狗血的程度吧?可這樣的劇情,居然被他們家占全了,一夜之間,他成了「孤兒」,成了被眾人唾罵的、被人懷有偏見的「殺人犯之子」。

在鏡水別墅的事發生之前,他一度將自己封閉起來,甚至他想過要不要與程靈溪分手,好不連累她……

他記得程靈溪當時找去了他家裡,十分無理地將他手裡的畫筆直接抽走,說:

「我請了假,找個地方我們出去放鬆放鬆。」

他像沒聽見似的,機械發言:「我是殺人犯的兒子,你別再和我交往了。」

「你神經病啊夏明徹!」

程靈溪一把將畫筆摔到了地上,氣急敗壞地吼——

「一句『殺人犯的兒子』就把你給定義了?就讓你畏首畏尾了?在你是爸媽的兒子之前,你先是夏明徹,是你自己!是一個畫家!就算你前半生依托父母,現在他們自己犯了糊塗把自己作進去了,你也要跟著他們糊塗嗎?!」

「你這麼想,就代表了所有人嗎?!」

「我為什麼要代表所有人?你又何必去管所有人怎麼想?!他們覺得你沒有前途,覺得你一無是處,覺得你和你父母一樣不正常,難道你就是那樣的人了嗎?」

程靈溪堅定捕捉住夏明徹那躲閃的目光——

「『我是什麼人,由我說了算』,這句話是曾經你告訴我的,在我剛上大學的時候,被蔣椿背刺,被社團孤立,她們說我神經大條沒心眼,一看就不是學法的料,你給我『洗腦』的話,現在我原話奉還!

當初,是你天天安慰我,陪我散心,帶我去探店、吃好吃的,那時候的我,覺得夏明徹這個人比高中的時候還要耀眼……如果當時沒有你,我的自信可能早就耗沒了,也不會有現在堅定初心的程靈溪!」

夏明徹跟著她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啊,那段時光,他是那樣竭盡全力地希望這個女孩振作,因為他認識的程靈溪,是一顆永遠堅定向太陽的向日葵,而她克服了心底裡小時候不曾生出的所有怯弱,再次做回了那個愛笑的太陽。

或許,這也是夏明徹的初心。

而現在的他,卻把當年的熱情弄丟了。

「我不怪你因這件事難過,事關自己家人,一時很難冷靜,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崩潰氣憤是一時的,他們的人生『完了』,你的沒有,你的才剛剛開始,不需要去為他們背負不屬於你的罪孽!父債子償這種事,在當今法律上是行不通的!」

說完,程靈溪將他的畫筆塞回了畫袋,轉身離開了。

而也正是那天後,他發現了「隱名股東協議」的事,開始有意識地去思索調查假畫的事,而程靈溪不放心自己,毅然決然地跟來了——

「為了證明你的未來一片璀璨,我申請成為你的精神股東!」

時隔這幾個月,夏明徹終接受了父母親犯罪的事實,也算是走出了精神陰霾。

今年雖是夏家落敗的一年,卻也是他夏明徹真正做回自己的一年。

照常與明旻寒暄之後,他坐在那裡,等著看守把夏鴻帶來……

這是他們父子經白家生日宴後,第一次相見。

短短四個月,夏鴻的頭發竟近乎全須花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讓他不禁想到當初,白長黎臨走前那兩年的狀態。

他心中惴惴片刻,坐立難安地拿起來聽筒,半天不知道該怎麼開場……

還是夏鴻率先打破沉寂——

「快過年了,今年想好怎麼過了嗎?你上大學後每年過年興致都不高,恨不得年夜飯一結束就要飛南方度假,一天都不願在家呆,今年……你徹底自由了。」

夏明徹嗤之以鼻,嘟囔了句,「還不都是拜你所賜,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夏鴻若無其事地笑了一聲,他們父子向來就是這樣,話不投機半句多,從小到大,越演越烈。

「我今年去白家,和阿音他們一起過。」

聞此,夏鴻似乎是愣怔了片刻,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也好,我們大人之間的事,終歸不能影響到你們。」

夏明徹並不想跟他聊這些不開心的,他生硬地扯了話題,

「我看到你之前,給我留的股份協議了……」

他長嘆一聲,娓娓道來,

「爸,其實我小時候就挺怵你的,後來長大了,也看不懂你,後來發生了這事,我才算是……看懂了一點。

我覺得你這個人,就是很擰巴,說你是個絕情的人吧,你又喜歡林慕阿姨這麼些年,但你喜歡,卻啥也不做,隻會來馬後炮這種無用功,說你對我跟媽冷漠吧,你這麼多年,作為丈夫、父親該盡的責任,也確實都盡到了……」

夏明徹自嘲地抿了抿嘴,繼續,「你把白家姐妹安排得七七八八、還把持慕白這麼多年,說你……運籌帷幄、處心積慮都不為過,可你又偏偏能因為這麼一件事,一時沖動去犯傻殺人……」

聽到這裡,夏鴻也忍不住跟著兒子一起笑了出來。

吞咽了幾次氣息,才將就著道出,「好小子,你可是一點都不傻,什麼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

夏明徹大方承認,「你知道,我為什麼從小跟你對著乾,你不想我學畫畫,但我就偏要學嗎?」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跟你一樣,總是去做些心口不一的事,更不想受你擺布,所以……那時候你越是不讓我做什麼,我就偏要做什麼,我就是想變得和你不一樣。」

夏鴻點頭,「你已經實現了,確實和我不一樣。」

「但我同時又很想獲得你的認可,所以每次,當你沖我發火,覺得我一無是處的時候,我除了生氣,就是不明白,自己這個兒子為什麼這麼不受你待見……所以,在這一點上,我也跟你一樣擰巴。」

一語落地,夏鴻這才認真地抬起頭來,這是短短的幾分鍾裡,第一次好好審視他這個曾經「不受待見」的兒子——

「小徹,我不想你學畫畫的原因,想必現在你也清楚了,不用我解釋,作為一個父親,對你的虧欠是無法彌補的,現在這樣的下場……用外麵人的話來說,是罪有應得,我沒什麼好可惜的。

但說句實話,我其實心裡……是為你感到驕傲的,是我那顆擰巴的心作祟,讓我無法去正視你的天賦,也無法讓我坦然接受自己當初的怯懦,這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缺憾,沒想到也影響到了你……」

這場對話,以父子倆互道珍重而告終,離開探監廳的那一刻,夏明徹竟是格外如釋重負。

也許所有人,都不應為另一個人的缺憾而懷疑自己,因為那並不是自己的錯,人也不應因缺憾而生。

當他正離開看守所時,竟然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陳翊。

兩人看見彼此的時候,顯然是想到一塊去了……

「來看陳阿姨嗎?」

「嗯,今天除夕,來提前拜個年,也順便講講來年的事。」

夏明徹點了個頭,剛想問來年有啥事,陳翊竟自顧自地轉身。

「走吧,大冷天的,回去再聊。」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兩人碰巧遇到,陳翊本就打算看完陳菁雲就回家準備年夜飯的,而夏明徹顯然也一樣,打算看完父母去白家過年。

在玄關處歸置好衣物鞋子,兩人提著東西徑直去了廚房。

夏明徹問:「阿音不在嗎?」

「她在睡覺,昨天下午慕白最後一場會結束,她整理數據結束到淩晨,一到假期,她的作息就徹底亂了。」

陳翊將早些時間處理好的鱸魚拿出來,準備配料,交代夏明徹隨意。

「她現在還這麼忙啊?」

「嗯,」陳翊一邊加水煮沸,一邊回應,「慕白經歷了重創,人也走了不少,大小事情都需要她敲板,很辛苦。」

夏明徹隱約嘆了口氣,「你不打算替她分擔點嗎?」

望著他一絲不苟下廚的架勢,現在還真有點……家庭煮夫的感覺,順嘴揶揄:

「別告訴我你現在就是在替她分擔。」

「得了吧你,」陳翊假意白了他一眼,「我一直在幫她做數據對比和投資分析,別的時間在跑其他項目,來年我可能得首都豐海兩地跑了,比做飯辛苦多了,你懂不懂?」

夏明徹撇撇嘴,「謔,那你人還怪好嘞。」

「別天天看我跟看賊似的,時代變了。」

「誰讓你心眼兒那麼多?我可害怕阿音再被擺一道……」

陳翊無語,「我心眼兒都用在跟那群人鬥智鬥勇上了?對阿音什麼樣子,你還不知道?」

夏明徹笑得如釋重負,他太知道了,當年那個悶頭悶腦的呆瓜,後來顯山露水,妥妥的悶聲乾大事的事業批,但戀愛腦。

「你最近怎麼樣?畫廊那邊運營還好嗎?」

陳翊順便問。

「畫廊挺好的,反正慕白養著。」

夏明徹賤兮兮來了句開場,又很快恢復了正經,「我打算把我的股份,捐給畫廊。」

夏鴻其實給他留了不少後路,但夏明徹實在無心接班,隻留了股份,現在白晚喪失了畫廊背後的控製權,它自然是落回了慕白集團手裡,白音也不會奪他所愛,直接放權說讓他處理了。

權衡之下,夏明徹決定把自己在集團的股份,也都投在這裡。

陳翊打趣,「這麼說,以後你是鄒笑姐老板了?」

夏明徹嘁了聲,無奈解釋:「以後我和鄒笑姐是合夥人了,一起把畫廊做起來,我父母犯了那樣的事,靈溪的父母也一直不滿意我吊兒郎當的樣子,這也算是……我的證明吧,雖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出頭,但我不能一直停滯不前,像阿音說的,事在人為。」

第一次見夏明徹如此蓄勢待發的架勢,陳翊欣慰一笑,「我和阿音也會幫你的。」

「你好好對阿音就行了,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夏明徹受不了他這「自以為是」的德行,轉去餐廳後的小客廳,捯飭魚缸裡的小水母去了……

陳翊攪動著眼前逐漸入味的魚湯,無知無覺間,一雙細細長長的手臂,忽地從身後出其不意地摟住了他的月要,一句略嬌嗔的疑問,毫無防備地緊跟上來——

「哥哥今天要做什麼好吃的啊?」

……

他的身體幾乎瞬間僵直,用餘光瞥了眼小客廳的方向……

「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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