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裂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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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樓梯間裡。

程靈舟正單獨問訊夏明徹。

「既然你父母都還在昏迷,那我就對你開門見山了。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多多益善。」

「……好。」

「關於你母親明旻,她本人個性怎樣?近幾年甚至更早的人際關係如何?」

「我媽她……為人隨和開朗,年輕時很喜歡參加聚會跟人聊天,她就是……話很多的那種,什麼話題都愛說兩句,不過這兩年她參加得少了,經常說什麼年紀大了不想熱鬧之類的,所以過去經常和她打麻將、茶話會的太太們,接觸得也少了。」

「除了你說的打麻將,她還有具體的愛好嗎?我記得她之前也是學藝術的?」

「哦對,」夏明徹像是想起來什麼,點頭言是,「她是學玻璃工藝的,過去經常捯飭玻璃手工藝,我們家過去很多玻璃杯器皿之類都是她做的,不過……我上大學之後,她就不怎麼做了,這兩年更是碰都沒碰過,每次我勸她再去試試,她都說看不清精力不行了……」

「那她當年作品質量如何?都長什麼樣子啊?」

夏明徹咂了咂嘴,承認道:「……一般吧,做著玩自己看的水平。」

他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收藏相冊,將曾保存的母親做的玻璃杯盞點開,給程靈舟展示了一下,他一個外行看不出什麼門道,但整體還是挺差強人意的。

「我媽她不是那種事業心很強的人,記得小時候,我還聽林慕阿姨打趣過,說她當年沒少逃課跟我爸約會……結婚後她精力都放在家庭瑣事上,別的一概都不上心。」

「那你父母的關係如何?從你小時候到現在,整體感覺融洽嗎?」

這個問題著實讓夏明徹躊躇了片刻,終是糾結了許久,隻好承認:「實話說,我上大學之前都還挺融洽的,直到我考學那年……」

夏明徹高中畢業之前,已經拿到了巴黎美術學院的offer,正當他一顆心要落地時,卻驀地發覺了家庭的裂痕……

正是拿到offer那天,夏明徹欣喜若狂地飛奔回家,想要與父母分享今年最大的好消息,卻在打開大門的一瞬間,聽到了玻璃震碎的聲音……那是母親為數不多的「作品櫥」,剎那間如雪崩墜落,訇然碎裂了一地。

明旻抱著一塊塊玻璃碎片哭泣——那是她最引以為傲的作品的碎片,小型雕花玻璃屏風內,精雕細琢了不少秋日楓葉,平日擺在那裡甚為賞心悅目。

但此刻已全數碎裂。

她跪在那裡,淚流不止。

「夏鴻,我陪了你二十年,還不及她三年嗎?!就因為這個你要跟我離婚?你難道不荒唐嗎?!」

「你給我起來,把玻璃放回去!」

夏鴻顯然也是氣急敗壞,立刻上前去奪她手裡的碎片,可是明旻已情緒失控,哭著就要用碎片去抹脖子……

「媽!不要!」

夏明徹立刻沖過去,一把推開了父親,又一把拽住了母親的手,硬生生掰扯著她的手心,讓她放開了碎片。

似乎沒想到兒子會突然出現,夏鴻有片刻怔忡……

明旻此刻似乎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一時間除了哭喊再無他語,夏明徹一邊瞪著夏鴻,一邊不知所措地將母親摟在懷裡。

「媽,不怕……我在。」

後來他才知道,明旻發現了夏鴻那幾年出軌,因為這件事,他竟倒打一耙主動提出離婚,明旻自然氣不過,爭執不休,便才有了這一出。

此事,讓夏明徹曾經心目中最美的家庭樂土,瞬間分崩離析,他原以為自己最令人羨慕的家庭、家世,最體貼母親的父親,最信任父親的母親,竟然早就生出了裂痕,就像是裂紋玻璃,外表看似光滑,內裡早就碎裂成形。

經過了一整晚的深思熟慮,在第二天一早的餐桌上,他拿出了巴黎美術學院的offer。

剛偃旗息鼓的父母看到這一幕,顯然都露出了欣喜之色,但他下一秒的話,直接將這欣喜變成了驚嚇——

「我已經拒絕了offer,所以這個紙質的也沒什麼用了。我會正常參加高考,留在豐海的高校。」

說完他直接撕碎了它,扔進了垃圾桶裡。

夏鴻氣急敗壞,明旻也驚訝極了。

「胡鬧!你以為自己還是七八歲的小孩嗎?你又在演哪出?!」

「那你昨天又在演哪一出?!你是想等我上了大學,然後直接跟我媽離婚,讓你的小三登堂入室,讓我像阿音一樣也認個後媽嗎?!」

「啪——」

夏鴻瞬間一個巴掌打了上去——這是他唯一一次對夏明徹真的動手。

明旻趕緊拉起兒子,沖著夏鴻吼,「夏鴻你乾什麼打孩子!?小徹他說錯了嗎?!」

「都給我閉嘴!」

「怎麼?說中你心事了?!敢做不敢當啊?!」

夏明徹破罐子破摔著心底的怒火,

「我告訴你夏鴻,你想欺負我媽門都沒有!她這麼多年怎麼對你的,你良心過得去嗎?!你以為你送我出國就是完成任務了,我偏偏不讓你如願,我偏要留下來,留在你眼皮子底下,有本事你就把我和我媽一起趕出這個家!」

——

「所以當年你沒有出國念大學,就是因為父母的關係開始不融洽?」

夏明徹從這段對誰都未曾訴說的回憶拔出來,感喟著點頭。

「我不知道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但我知道,如果我當時真的被蒙在鼓裡出了國,我媽一定會很難熬,她把最好的時光和陪伴都給了我,我不想她獨自遭遇這樣的打擊,雖沒了夫妻情分,但至少她還有我……」

程靈舟笑著拍了拍夏明徹的肩膀,以作撫慰——沒想到,這小子平時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年紀輕輕還這麼體貼孝順。

「也就是那之後,我爸更專心地投身工作,我媽……完全不碰玻璃了,這幾年來,他們對這事都隻字不提,仿佛沒發生過似的……但我可沒那麼健忘。」

程靈舟唏噓著點頭,順勢問到了下個話題——

「對了,關於林慕,雖然你那時候還小,但聽說你的畫技最初師承於她,對她你有什麼印象嗎?」

提到這個點,夏明徹心裡還是打了個鼓,想到了那會兒白音和程靈溪的話——今晚設這個局,最初就是因舊案而懷疑他父親的。

他舔了舔略乾澀的嘴唇,木然回憶,「林慕阿姨的確是我的油畫啟蒙老師,她因為喜歡莫奈,所以促使著我後來的風格也偏向這一流派,她去世後,我才漸漸走出了『莫奈』,開始找到了自己的風格……」

不過這一點顯然不是程靈舟想聽的,見他蹙眉,夏明徹趕緊繞了回去,

「她本人的個性……怎麼說呢,我覺得與阿音很像吧?話雖不多,想得很多,但到一些關鍵場合,也不卑不亢,如果不是因為她去世給阿音造成了一定的陰影,可能阿音如今,就是她百分之百的翻版?」

「百分之百?為什麼這麼比喻?」

「她去世後阿音就不再學畫了,所以單從對藝術的執著這點來看,阿音也沒有那麼像她母親。」

程靈舟沒有接話,似乎是在整合些什麼信息。

「其他關於林慕阿姨我就不清楚了,就這些,好多也都是來自於我母親當年的碎碎念。」

「當年林慕去世,你母親有什麼反應?」

「她哭得很凶,林慕阿姨生前與她那麼親密……我記得幾次三番都要昏過去了,後來還經常翻看她們過去的照片,睹物思人……我爸看不得她這麼難受,就把很多東西收走了。」

到了這,程靈舟睇了眼時間,方才重重點頭,示意到此為止了。

他們回到病房時,隻有程靈溪還守在明旻床前。

她出來說白音他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麼情況,會隨時報告給程靈舟。

程靈舟點點頭,好整以暇地問妹妹:「那你是打算一整晚都陪你男朋友,還是跟你哥我收隊回去呢?」

這話一出,程靈溪臉色瞬間掛不太住了……

夏明徹趕緊接話:「舟哥,你帶靈溪回去吧,我不需要人陪!」

程靈舟假意翻了個白眼,示意妹妹跟自己回家。

看著警員和妹妹漸次離去,末了他剛打算要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攔住了夏明徹欲推門而入的腳步——

「對了,呃……你那個畫廊的老板,鄒笑對吧?」

「對啊。」夏明徹一愣,第一次看到程靈舟這般閃爍其詞的眼神。

他不是都見過兩三次了,還不確定人家名字?

「鄒笑……鄒老板她,平時有什麼愛好嗎?」

這架勢,一聽就是題外話,跟案子無關。

夏明徹仿佛嗅到了什麼八卦的味道,假意清了清嗓子,「您不是之前還查過她,猜不到人家平時愛做什麼啊?」

「嘖……」程靈舟嫌棄著皺了皺眉頭,「那是人家工作,我是問愛好,比如什麼看書、聽音樂之類的?你們畫廊這麼高端,總是有些常客,她平時愛跟誰打交道啊?」

「這個呀……」

夏明徹賤兮兮地賣關子,「那可多了去了,但鄒笑姐比較低調,真有些業界大牛,她也很少顯擺,不過你放心,她沒那麼勢力,她這人純粹得不行,隻要你肯傾聽,懷有一腔對藝術的熱愛和敬畏……」

「得得得!」程靈舟擺了擺手,「跟程靈溪一樣德行,沒重點。好好照顧你父母,醒來記得通知我。」

說罷,他悻悻離去了。

返回白家依舊還是陳翊開車,但大概夏鴻夫婦也算安然無事,白音的心思沒有那麼緊繃了,回程時還小憩了會兒。

陳翊剛把車停穩,白音到底一根弦未鬆,又立刻醒了過來。

「再多休息會兒吧,也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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