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夜巡(1 / 2)
陳翊暫且放開了她的腳腕,率先把她眼前的黑布條取了下來。
地下室裡微弱的燈光,於再見光明的白音而言,稍顯刺眼。
她的心情像是坐了十圈過山車。
望著這個突如其來,又恰到好處的人,適才已墮入深淵的心情,才煥然消解……
陳翊的臉躍然眼前,纏在她心上的麻繩,似乎也沒有那麼窒息了。
「你怎麼……在這?」
看著女孩劫後餘生的臉,陳翊的情緒也跟著一同翻湧上來,微涼的指尖撫上去,幫她拭去眼角的淚,就像前幾天在莊園裡一樣。
白音的慶幸比上次尤甚——還好是他。
「我說服了羅景宇,假裝來報信騙宋知裊,好引她離開,等她走了就讓羅景宇偷偷跟著,我再救你出來。剛剛嚇到了吧?」
大約是情勢所迫,他解釋得言簡意賅,又低頭解她腳腕上的繩索。
看來他也沒少遊說,竟然能策反羅景宇。
「那你剛剛怎麼不吭聲?」
「總要讓你鬧出點動靜,這樣宋知裊才覺得這裡要發生的事,還算合情合理不是嗎?」
「……」
考慮得還挺周到。
「不過這個時候,你還妄想用『知法犯法』來勸解來人停手?」
他這句反問裡,顯然還夾雜了一絲戲謔。
「那該怎麼做?」
「亡命之徒在這個時候,是不會在乎犯罪不犯罪的,他們隻會用有限的時間,尋求更多唾手可得的刺激。」
他邊說邊解開了她腿上的麻繩……
鬼使神差地,白音竟心有餘悸著追問了一句,「倘若我真的被占了便宜,那你要怎麼救我?」
他忽然抬頭,地下室裡微弱的頂光,打在陳翊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他炯然深刻的目光裡,情緒微妙……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遭遇險境,現在還不願信我嗎?」
直白地回復加反問,語氣平靜,卻是這樣難以侵犯。
心上的麻繩忽然被抽走般,磨得白音一陣嘶癢。
不知為何,這一瞬的對視竟讓她感到了一絲羞赧……
還沒等她說出下句,陳翊的臉兀自靠近,而她的目光似乎也無處遁形,隻能任憑他繼續注視。
在此刻,拴在她五髒六腑裡的麻繩已然清空,血液回流進了心髒,湧得她心內一陣盪漾,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阿音,你側一下身子。」
她大概是魔怔了,竟然真的朝他身邊側了一下。
一片昏暗中,陳翊嘆了口氣,無奈低語:「我是說,你側一下身子,我好幫你解開手上的繩子。」
……
湧上心頭的血液瞬間沖上了臉頰,即刻凝固了起來。
她趕緊睜開眼睛把後背側過來。
臉上的灼燒感蔓延去了耳後,她一邊暗自看不起適才的心情,一邊又擔心耳朵太紅讓陳翊更加多想……
不過好在這裡光不強,他應該注意不到。
那雙幫自己解開繩索的手偶爾摩挲在她的皮膚上,微妙的觸感,從剛剛腳踝那會兒就有了。
「我可不是趁虛而入的人。」
他竟然忽得丟了這麼一句在耳後,簡直就是讓人刻意去想入非非。
「什麼……趁虛而入?」
正是此時,她手腕上收緊的繩索忽然鬆下了力道——他解開了她手上的繩索。
她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他,但他的臉竟近在咫尺,濃密的眉眼裡透露出的情緒,曖昧得呼之欲出……
「趁虛而入就是……當人沒有反抗之力的時候,強行侵略。」
而他的聲音,也如蚊蠅般強行侵略了她的耳膜……
「也就是說,現在你能反抗卻不反抗的話,那我就不算趁虛而入了。」
「……!?」
一字一句如山洪乍泄,嗡得一下子沖進了白音的腦海,大約比秋月山昨晚的山洪還要猛烈——
望著他分毫未遠離的臉,白音的嗓子裡卻像是卡了塊石頭,竟然發不出任何音節……
她竟然在陳翊麵前失語了。
為什麼?
她的手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推開就好了……
她可以聞到他的逐漸靠近的氣息,甚至細數起他的睫毛……不行不行。
「現在不行!」
她脫口而出,用剛恢復了知覺的雙手,快速推開了他近身的肩膀,又趕緊別過了目光,暗自羞惱——
白音你在說什麼胡話?!
「不行」是拒絕,「現在不行」隻是當下拒絕?
而被「明令禁止」的陳翊,眼裡的悵然一閃即散,很快又是一副饒有興味的意味,偷偷打量了眼前少有此狀的白音,看出她的羞赧,便沒再多言。
而是稍有分寸地扶她起身。
「走吧,先出去要緊。」
他默默地牽起她的手,準備離開——這次,不是手腕,而是手心。
白音沒有拒絕,任憑他拉著順著漆黑的地下室微弱的光亮,逡巡著探身尋找更大的光亮。
她這才發覺,這裡的空氣不僅不流通,連靜謐都顯得乾澀、壓抑,而角落裡竟然也開始有滲水的征兆,畢竟昨晚的暴雨這麼大,地下室很難不受影響。
還好,陳翊掌心的溫度,是令她保持清醒的良藥。
他的手掌沁了一層薄汗傳至手心,像是捧了一杯溫水般恰到好處。
其實,她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你怎麼說服羅景宇的?那會兒有看到俞凡嗎?有探知到陳菁雲的秘密嗎?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但她一一忍住了,擱在過去,她一定開門見山,一旦脫離危險必定全盤追問,但現在的她,卻很難坦盪妄言,因為她忽然懂了什麼是於心不忍。
因為知道這些事或多或少涉及到他,也知道一旦涉及,定然不是什麼皆大歡喜的好事,所以就更難開口去質問……他明明這麼好,卻也要背負超於自身之外的苦恨。
他明明……這麼好。
「你剛剛為什麼不告訴宋知裊,關於我媽的事?」
他推開這間不通風的地下室,剛剛那一通操作已耗費掉白音所有腦細胞,這會兒他突然切入正題,著實令她心內一凜。
難道他聽了這麼久,等宋知裊主動提出那個荒唐的事,才想到打斷來解救她?這是在……試探?
她也不傻,一個反問劃水過去——
「原來你不是直接來救我的,還偷聽了那麼久?」
「羅景宇打斷你們說話的時候,剛好聽見了她好像要跟你談條件。」
他解釋得不緊不慢,而後用另一隻手的指尖蹭了一下鼻梁。
白音望著這個動作微怔——是他無意識的動作嗎?他過去跟自己說話,好像也有這個動作……
可是當下這情形,仿佛不適合對這種事刨根究底,她還是按下了心思,轉而問——
「你知道宋知裊她們在哪嗎?」
他點頭,繼續拉著她朝前走,沒有再言語。
沉默的空氣稀釋進了逼仄昏沉的空間裡。
在打開最後一道鐵門之前,些許光亮滲出縫隙,他猶豫了兩秒,也正是這一剎那,白音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陳翊高大清絕的身形。
他背對著自己,如一座青山佇立在前,隻是她站在了背陰麵,不辨山前的氣候是晴是雨,隻感戶外的雨水洇進了乾澀的空氣裡,陰冷無比。
停頓少頃,他終於還是伸手打開了這扇門。
原來這地下室外的走廊裡,已經像小溪流一樣難行了……
她翻了翻口袋,「我手機呢?」
下一秒,她的手機被陳翊從側兜裡翻出來,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