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你後不後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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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城外,長長的載滿糧食和武器的車馬等候在渡口,而在渡口側方,也有一條官道。

渡口順溜而下,可前往衡州等地,而轉身往官道走,則能北上青州。

押運糧草的軍隊已經集齊,盔上青纓迎風飄揚,所有人的眼睛,都齊刷刷地看著馬上的運糧官。

運糧官,由姚太尉親自兼任,此刻他端坐馬上,緊鎖眉頭,不住回望天京方向。

一個將領策馬過來,輕聲道:「太尉,時辰已經過了……」

這一批糧草原本要押送去青州,卻臨時接到通知要求上船去衡州,最前頭的已經裝船了,被姚太尉攔了下來。

他說還有重要的事,遲遲不肯走,眾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姚太尉神情染上一絲焦灼,吸一口氣,道:「再等等……」

這一批糧草軍械一旦運上船順水走,就再沒有可能運往青州了!

雖然不清楚宮內發生了什麼事,但姚太尉多年主管軍事,立刻嗅見了這件事裡包含的危機和殺機,下意識地便要拖延。

眼看官道上安安靜靜,姚太尉不禁焦灼地握緊掌心——老單他們在做什麼!難道不知道糧草斷絕對青州的後果嗎!難道不曉得進諫陛下嗎!

忽然有馬蹄聲響,遠遠一個內侍帶人馳來,姚太尉精神一振,急忙迎上,卻聽那內侍尖聲道:「太尉,陛下命小的前來驗看糧草裝船,如何至今尚未裝完?」

姚太尉臉色微變。

陛下竟沒有改變主意嗎!

那內侍見他不動作,也不說話,竟繞過他,直接指揮將士們將糧草裝船,姚太尉瞧著,心裡亂糟糟的,眼看那些糧草軍械一車車地往船上去,那內侍急急吩咐開船,他抬頭看看天色,忽然一咬牙,大步上前去,道:「大伴……」

內侍回頭,姚太尉忽然腳一滑,高大的身軀直撞過去,竟然將內侍撞進了河裡!

與此同時他自己好像也收勢不住,也滑入了水中。

一把年紀兩個老頭都泡在水裡,內侍撲騰掙紮叫救命,姚太尉自己默默地把腦袋往水裡一紮。

之後自然是一陣亂糟糟的救援,內侍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凍昏了,也沒有力氣指揮開船了,姚太尉不停地打著噴嚏,**地裹著毯子,一邊要求烤火,一邊不住抬頭看著前方官道。

這麼一拖延,半個時辰後,他終於等到了另外一隊馳來的內侍隊伍。

姚太尉立即掀開了毯子。

片刻後,接完旨意的他,一邊咳嗽著一邊上馬,下令:「把裝船的糧草軍械再卸下來,最快速度!」

有將領問:「太尉,卸下來?那我們不去衡州了?」

姚太尉阿嚏一聲,驚天動地噴嚏聲後,高聲道:「去青州!」

……

仁泰殿前,尚書令三問,問得廣場無聲。

連金吾衛都露出了震驚神色。

卻有金屬交擊之聲響起,逼近,又一撥青甲士兵快速沖進廣場,竟然是京畿戍衛大營的兵——他們不知何時已經進京。

現在廣場上精兵上萬,將裡頭的人團團圍住。

片刻後,大殿裡那聲音冷笑一聲,道:「收回成命。也行。但帝王金口玉言,豈可輕易毀旨?既如此,尚書令孤身進殿,親自擬旨,朕便應了你們。」

文臻想也不想便道:「多謝陛下相邀。臣也十分思念陛下,也不知道數年不見,陛下在地下呆了這許久,是不是更靈便了些。」

反正也撕破臉皮,她嘲笑這老鼴鼠毫不客氣,裡頭又是幽幽一聲冷笑,隨即攔在文臻麵前的金吾衛和龍翔衛,讓開一條道路。

文臻坦然而過,經過單一令身邊時,蹲下身,手一伸,立即便有一個湖州出身的年輕官員,脫下外袍遞過來。

文臻將外袍墊在地上,抱起大司空,觸手心中一慟——老人這麼輕!這麼輕!

她將大司空平放在袍子上,拿出手帕為他細細整理遺容。

林飛白去時,因為沒有及時放平遺體,以至於不得不維持往生時的姿勢下葬。

現在她不要她的老師也以彎身叩首的姿勢下葬。

這天下,沒人當得起他一跪。

單一令的眼和嘴都還微微張著,仿佛隨時還準備著一場永不服輸的激辯。

文臻手掌輕輕撫過他的臉。

「老師,您安心去吧。」

「我向您發誓,東堂會太平,百姓會安然,善良的人們會得到保護,所有的野心家都會消失。」

單一令的眼,慢慢閉上了,平復的嘴角微微向上,似乎是一個安心的微笑。

文臻眼底的淚花在這冬日的寒風中凝成冰花,在眼角晶光閃爍。

這一日,她收到了知己的死訊,親眼看著尊敬的老師自盡。

便是東堂會太平,百姓會安然,但善良的人們已經死去,野心家還沒滅亡。

她吸一口氣,起身,走過李相身邊時,微微一躬,便不停步地向大殿而去。

仁泰殿的大門,緩緩開啟。

文臻走過的地方,金吾衛龍翔衛再度聚攏,舉起高高的盾牌,將整個大殿門戶都擋得死死,連殿頂上都站滿了人。

這是要防三兩二錢了。

文臻邁過那高高的門檻。

腳抬起的那一刻,忽然覺得頭頂什麼東西猛然一吸,剎那間她發髻散開,滿頭烏發披了一肩。

而體內僅存的三根針,竟然在這一刻忽然齊齊逆行,穿透肌骨血液向上逆沖!

文臻大驚。

永裕帝竟然知道她體內的針,並采取了手段!

她本來已經心中恨極,之前不惜受傷也要留下殺手對付永裕帝,此刻卻什麼都顧不得,隻能全力運功,阻止那針的逆行之勢,以免那針逆行時被刺破內髒,或者直接穿體而出。

要在以往,三根針同時被催動,她直接便喪失了所有力量,要麼爆出來,要麼必須進入煉化過程,無論哪一種,在此時此刻,都很要命。如今卻幸虧領悟了永王拳法的流動自然之意,又獲得了蘭旖的心法加持,竟然堪堪在那針即將傷及內髒之前,緩緩壓了下來,沒有爆也沒煉化,而是一寸寸地將針壓回了肌骨深處。

隻是這個過程難免內部血肉筋膜受傷劇烈,她瞬間白了臉,汗出如漿。

而在殿中諸人眼裡,就隻能看見原本從容進入的文臻,忽然僵在了門檻上,臉色很難看。

永裕帝身側不遠處,捧著巾帕,一直垂著頭的隨便兒抬起頭來,眼神驚駭。

畢竟是年紀小,看見母親這樣,頓時便有些遮掩不住。

文臻一邊壓著那針,一邊還在注意著殿內動靜,第一眼就看見了隨便兒,見他霍然抬頭,立即一聲冷笑,吸引了禦座上永裕帝注意力。

「就這招?」她咧嘴一笑。

永裕帝微笑搖了搖頭。

此刻梁上殿前,文臻的前後左右,無聲無息落下好幾條人影。

都渾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風,手中劍極長,齊齊刺向文臻各大要穴。

上頭呼啦一聲,銀光閃動,一張網兜頭落下。

文臻向來善於用毒,不擅武器,就算帶武器也多半是匕首,從來不佩長劍。而短匕首是無法對付對方過長的劍和這網的。

何況她現在身上確實也沒有武器了。

隨便兒瞪大眼,正要不顧一切出手,卻看見老娘忽然對他眨了眨眼。

似乎還動了一下嘴型,但這緊急時刻,隨便兒心跳如鼓,哪裡注意到她在說什麼。

他隻在剎那間止住動作,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巾帕。

長劍挑身,巨網當頭。

文臻忽然向後一伸手。

與此同時,圍攻她的衛士,其中一人忽然將自己的劍向前一遞!

這一下正好把劍遞到她手中!

殿中所有人意外色變。

遞劍人遞出劍之後便急退,瞬間混入了沖上來的龍翔衛中。

為了防備文臻,所有人都戴著麵罩,衣服製式也一樣,混進去之後,一時完全無法辨別。

永裕帝臉色暗沉,沒想到這一安排,居然也能給文臻鑽了空子!

唰一下,明光閃耀,寒氣逼人!

文臻長劍在手,倒掛長河,鏗鏗幾響,寒光所經之處,那些長劍劍尖全斷!

迸濺開的劍尖四散,再哧哧劃破巨網。

下一瞬文臻團團一轉,漩渦一般將那巨網連帶碎劍裹挾在一起,再呼嘯著甩開去。

無數銀光如月光碎片飛向八方,再籠罩在那些圍攻她的劍手身上。

鮮血飛濺,劍手倒下,文臻滑步,已經踩著劍手的身子,一劍如飛仙,直射永裕帝!

厲喝聲響徹半空:「今日便為飛白,為老師,為神將燕綏報仇!」

劍光照亮了永裕帝血紅的眼。

照亮霍然抬頭臉色大變的德妃的臉。

照亮隨便兒先興奮後擔憂的眼神。

卻忽然「鏗」地一聲,她的麵前,禦座玉階之前,忽然出現一道黑色的鐵網!

嗤一聲,長劍被鐵網卡住,竟然沒有能瞬間撕裂,文臻立即鬆手,棄劍,一個倒翻,伸腿狠狠蹬在劍柄上。

鐵網戛然一聲,終於破裂,長劍再次飆射而出,依舊奔向永裕帝咽喉!

文臻決不放棄!

若非這老賊喪盡天良,自毀長城,飛白何至於死!

劍光如電。

禦座第二層左右兩隻銅鶴忽然齊齊脖子一伸,宛如一個交叉的盾牌,一擋。

當地一聲,銅鶴斷頭,長劍也終於落地。

這三招便如行雲流水,似月光忽然滑過了高簷,眼角尚未捕捉到那光華,便知道夜色已臨。

而其間的變化也似月光流水,瞬息萬變,靈活無跡。

文臻立在鐵網前,閉了閉眼。

她使出了自己至今最高的水準,終究還是弒君未成。

但毀掉了三道布置,也算成就。

遞劍的那個人,是耿光。她曾經的護衛。因為是永裕帝派到她身邊的人,她表麵一直不敢放肆使用,甚至在就任湖州刺史之後,便找理由退回了這批人。

這批人自然還是回龍翔衛,其中耿光因為為人憨厚,不爭不搶,且出手大方,這三年混得不錯,還當了個小頭目。

沒有人知道,被退回的護衛,時隔很久,一直和曾經的主人保持聯係。

那些毫不吝嗇使出的錢財,也來自文臻的饋贈。

刺史布局,三年不晚。

就好比文蛋蛋的脫敏治療,和那輛馬車。

至於這些布局到底能發揮幾分作用,文臻不在乎。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不是嗎?

她隔著黑網抬頭看禦座上的人,永嗣帝的臉,可對上那雙溫柔帶笑的眸子時,她便知道那是誰。

心內泛起森森的寒意,還有無盡的惡心感。

坐在上麵的這個人,和他那個惡名在外的兒子相比,溫柔,慈憫,寬和,仁厚,美名傳東堂。

可她隻覺得最巧的筆也無法描述這人的心機、惡毒、無恥和籌算。

禦座之側,坐著身軀和臉色都有點僵硬的德妃。文臻心中嘆口氣。

她還是來遲了一步,太後的廚房,發現得太晚了。

德妃沒有看文臻,怔怔地看著空處,半晌,一行淚痕緩緩滑落。

她也不去擦。

隨便兒低著頭,用眼角悄悄看著德妃。

飛白叔叔死了……

雖然沒見過麵,但他很喜歡這位叔叔的,因為他喜歡沅芷姨姨,喜歡奶奶,而飛白叔叔是她們最重要的人。

飛白叔叔還和僵屍從小懟到大,他也很喜歡。

他還期待著能有一次見麵,問一問「睡他」的戰果,如果沅芷姨姨還沒拿下,那他也可以幫一把。

然而,就這麼永遠見不著了嗎?

隨便兒小臉皺起來,隻覺得心口悶悶的很是難受,他悄悄看看娘,又看看奶。

娘和奶,一定都很難過吧。

他又看那雕龍鑲玉的禦座。

皇位……皇位真是這麼恐怖的東西嗎?

坐在上麵的人衣冠輝煌,可誰也不知道那慈善麵孔下是人是鬼,是山魈魔王。

他們,就是遇上了一隻人麵魔啊……

殿外忽然有輕輕的腳步聲,文臻眼角一掠,發現殿門口竟然站了皇後。

她癡癡地站在門口,盯著永嗣帝,半晌道:「陛下……」

她這聲一喊,這殿中的所有人便都明白,她也認出來了。

畢竟數十載夫妻,真正的枕邊人。

永裕帝微一皺眉,隨即微笑道:「皇後,你來做什麼?」

皇後忽然直挺挺跪了下來,淒聲道:「臣妾求陛下為縝兒報仇!」

永裕帝盯著她,半晌道:「朕既然坐在這裡,自然已經為他報了仇了。」

文臻嗤笑一聲,道:「娘娘啊,要不是看你神情真摯,我真以為你是在反諷。你到底有沒有想清楚,燕縝之所以短命,歸根結底,還是拜他這個老爹所賜啊!」

若非他詐死,要冷眼看所有人上套,燕縝沒那個膽量篡位,隻會等他百年之後規規矩矩繼位,哪來的殺身之禍?

皇後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隻盯著皇帝哀聲道:「臣妾還想求陛下看在臣妾膝下空虛,允許臣妾擇一幼年皇子養於鳳坤宮,臣妾定會好生教養,永為陛下驅策。臣妾為此願獻上我長川易家獨家返老還童秘方。」

永裕帝眉頭一挑,明顯來了興趣。他多年身體荏弱,因此對於長壽健體之術特別熱衷,為此偷偷監視慈仁宮,並策反了太後多年供奉的普甘長輪宗僧人,為的就是帝業百年。長川易家當初易勒石以孩童練藥,返老還童,爺爺假扮成孫子,他當時就聽得頗為心動,隻是此事引起朝野駭異聲討,他不便表現出來罷了。

皇後是易勒石的女兒,擁有易家秘方也是常事。永裕帝眯了眯眼,他原本忌諱著燕縝的事,怕皇後懷恨在心,想著過些日子讓她莫名薨逝也就罷了,沒想到她居然自己扌莫了過來,不僅毫無怨尤模樣,還提出了這個不能拒絕的條件。

文臻瞧著這夫妻倆當殿談判,心中也不禁感嘆。永裕帝的這位皇後可和他真是絕配,一般的隱忍而善於籌謀。燕縝活著,她為他殫精竭慮,燕縝死了,她傷心幾天,轉眼就能抓住機會為自己爭取活路還有未來。

她要幼子養於膝下,為的自然也是將來的皇位,特意提出幼子,是為了避免皇子太快長成再次引起永裕帝的不安和猜忌,表明自己無意弄權篡位。說到底,為了這個太後之位,她可以不怒不恨,繼續安安分分地等下去。

相比之下,太後還比她像個母親。

永裕帝很快便笑了笑,道:「那你便過來罷。朕的身邊,本就該有你的位置。」

皇後眼底掠過一絲喜色,卻又道:「陛下,您身邊從來就隻該有臣妾的位置。」

永裕帝轉頭看德妃。

皇後要想回歸榮耀,自然決不允許這多年死敵活下去,這是她的第二個條件。

德妃懶洋洋地笑了笑,對皇後眨眨眼睛,道:「想坐?那來啊。」

她那神情分明寫著:「來啊,弄死你。」

皇後哪裡敢上來,卻也不甘這麼居於下風,小心地跨過門檻,順著牆邊走到了簾幕邊。

大殿裡人不多,畢竟關上門說的事大多隱秘,皇帝總不願意自己家的**被太多人聽見,因此隻有殿角站著兩個黑衣人,文臻認得是金吾衛和龍翔衛的頭領,但黑暗裡到底還藏著多少人和機關,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忽然對文臻笑道:「朕身邊,也該有你的位置呢。」

這是指文臻現在的假皇後頭銜了,文臻笑道:「陛下,你身份已經被我叫破,再演不了永嗣帝,還想讓我做這假皇後,就不怕千秋史書給你送一個父奪子妻的千古美名?」

永裕帝很輕地笑了一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文臻明白他的意思——燕綏算什麼兒子?

她怒從心底起,正要說話,德妃忽然道:「皇後,都這種時候了,你也算是個勝利者了,這種算計到對手的愉悅,還不敢誇耀一回嗎?」

皇後眼眸一動,看了皇帝一眼,淡淡道:「本宮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皇帝眼色微變,看了看兩人,卻最終沒有說什麼。

文臻便明白了,有些事,他不願去探究。

天色漸漸暗沉,大殿裡越發光線黯鬱,所有人的臉都沉在昏黃的暗影裡,表情模糊,可不知為何,文臻卻覺得,皇帝似乎有點心神不寧。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眼光時時下垂,手指輕輕地敲擊著禦座的扶手。

文臻禁不住想:他在等誰?

……

暮色如羽落在秀華宮垂著水晶鈴的簷角,風過卻無鈴聲,仔細看是水晶鈴的鈴鐺都被棉球塞住了。

時不時有宮女走過來,查看鈴鐺有無塞緊,生怕棉球掉了鈴鐺會響——自從定王殿下死後,容妃娘娘便失眠多日,難得能有一次完整的睡眠,長期失眠會讓人脾氣暴躁,原本吃齋念佛修心養性的娘娘,現在因為被吵嚷已經打殺了兩個宮女,因此秀華宮上下戰戰兢兢,一到晚間便寂靜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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