髹漆第九 相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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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小姑娘抱著她爹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過後便安心在家操持起了家務。

隻是這次開局美好,結局卻很是狼狽滄桑的親事,到底是在心中留了道難以跨越的坎,我聽得出,她如今的琴音裡總是會不自覺多帶上兩分幽怨。

彼時蔡伯喈早已被董卓以全族人的性命相要挾,強行召去了京中做官,這兩年他的官位越升越高,能留在家裡的時間也跟著越來越少。

後來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王允、呂奉先等人合謀誅殺了董卓。

蔡伯喈在坐上談及董太師,想著他過去對他的賞識尊重,下意識地嘆息了兩句,不料惹怒了王允,被他以「逆賊」為名,下了大獄。

於是蔡邕這一代大才,就這樣死在了獄中。

消息傳回常留那會,小姑娘正在院中彈琴,我看到她指尖一個用力繃斷了那根絲弦,起身時身子一個踉蹌,險些跌跪去了地上。

那琴是她爹親手斫製的焦尾,矮桌上還擺著蔡伯喈當年謄抄出來的琴譜。

但她卻再沒有阿爹了。

「阿爹……」小姑娘低聲呢喃,近乎本能地伸手將我攥進了掌心,她的手掌太過用力,我幾乎能感覺到她指尖漸退的溫度。

她把我死死按在了月匈口,那個離著心髒最近的地方。

我聽見她的心跳緩慢而遲滯,像是凝固了的冰川。

*

興平二年(公元195年),董卓殘部(主要李傕等人,音「絕」,一說「卻」)作亂中原,南匈奴趁機叛亂,文姬為胡人所擄,被迫成了左賢王的姬妾。

十二年間,生下兩個兒子。

我是眼看著她麵上的神采一日一日地消減下去的。

平心而論,左賢王待她還算不錯,除了某些事之外,大抵稱得起一句有求必應。

但這並不影響她思念她的大漢,並不影響她恨極了他。

她恨左賢王逼著她遠離了她的家鄉,恨他害得她來到這她渾然不熟悉的地方。

牧區的風寒霜重,她受不了每年冬天那刀子一樣割麵的風雪,也受不了被風乾了的牛羊糞沖鼻的味道。

住慣了磚牆瓦房的人最怕漂泊,草場上活動的小矮棚也定不下她的心神。

滿是腥膻味的肉與奶無時無刻不令她胃中翻滾、幾欲作嘔;獸皮衣裳披在她的身上,又讓她止不住地心驚膽戰。

她想她的大漢,想她的常留,想她的阿爹了。

所以……這又要讓她如何不恨呢?

她沒法不恨。

我貼著她的月匈口聽著她的心跳,我清楚,她恨極了匈奴,恨極了左賢王。

哪怕她已與他育有兩個兒子。

說到她那兩個兒子——

我靜靜斂下了眉眼,當初,小姑娘剛剛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的時候,曾想過要自戕,或是想辦法拿掉那個孩子。

畢竟,被胡人糟蹋了身子於她而言已然是奇恥大辱,倘若再生下幾個帶有匈奴人血脈的孩子,那她便完全無顏麵對祖宗了。

奈何左賢王不準,他喊來數名侍女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開始時她恨不能一死了之,但漸漸的,當那個孩子慢慢在她腹中長大,她感受著那不屬於她的、第二條生命的微弱心跳,她終竟是心軟了。

她想念她的大漢,但身為母親的本能,又讓她不顧一切地拚命去保護她的孩子。

哪怕那是一個異族人的孩子,一個強|暴|者的孩子。

孩子降世的那日,我瞅清了她眼底的那一線復雜難言——這個孩子清楚又明白地昭示著她所經受的一切恥辱與不堪,可她良善的本性又令她無法當真去厭惡那個剛降世的、無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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