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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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船過險灘 ,河道豁然開闊。

南巡第一站登誠府到了。

這裡原本就是出了名的魚米之鄉,殷川大運河修成後, 更是發展迅速,一躍成為江南重鎮,為當今聖上的驕傲所在。

到達當日,皇帝便乘馬車, 四處巡遊起來。

對運河重鎮登誠府的百姓而言,謝釗臨絕對是個做實事的好皇帝。

衛朝民風開放,這一路上百姓擲花歡呼,將氣氛襯得無比熱鬧。

皇帝不禁龍顏大悅, 就連頭疼的症狀, 都有所緩解。

「…… 陛下您看, 我們登誠府的糧食, 就是在這個港口裝船運往各地的, 」登誠知府四指並攏, 一臉堆笑地朝皇帝介紹著前方的景象, 「眼前的這些商船,就是準備去往雍都的。」

以翰林身份隨行的文清辭, 就站在皇帝身後不遠處。

他也順著知府所指的方向, 朝河道上看了過去。

殷川大運河寬闊的河道上全是滿載的貨船。

入眼一番百舸爭流的熱鬧場景。

見狀,皇帝頗為欣慰地笑了起來。

但他身後的文清辭, 卻忍不住在心底裡吐槽……

自己上輩子生活的小城,和登誠府的氣候很像。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文清辭好歹了解一點水稻的生長周期。

現在不過是初夏, 距離早稻收割的季節都早, 怎麼可能出現這種商船爭先恐後運送米稻的場景?

眼前的一切, 都是這個知府在給皇帝做戲。

而謝釗臨本人,也樂在其中。

身為皇帝,「好大喜功」這一點在他身上表現得非常明顯。

就在文清辭發呆的功夫,登誠知府的話題,不知怎的就從商船,轉到了前幾天的事情上。

「……二皇子不但將南巡之事安排妥帖,甚至還想到了纖夫,給他們分送了藥物,」登誠知府語氣略為誇張地誇獎道,「這可真是年少有為啊!」

衛朝上下都知道,二皇子自小受寵,是幾個皇子內最有可能被冊封太子的。

因此這個登誠知府也跟風抱起了他的大腿。

皇帝臉上表情不變:「的確如此……」

按慣例,皇帝巡遊的時候,皇後應時刻隨行。

由於本朝還沒有立皇後,皇帝身邊的人,便換成了蘭妃。

聽到這裡,一直沒有說話的她也一臉欣慰地笑著點頭:「二皇子的確有幾分陛下年輕時的風采。」

皇帝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了一瞬。

要不是文清辭一直在背後默默地觀察他,或許也會錯過這一剎那的變化。

「愛妃也這樣覺得?」他忽然轉身,有些突兀地問。

蘭妃不由一頓,接著忙笑答:「如此細心、體恤下屬,可不是有陛下年輕時的樣子嗎?」

皇帝眯著眼睛,朝運河上看去,末了緩緩念道:「是有,是有……」

他的聲音略微沙啞,將全部的情緒,都藏在了其中。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說二皇子有皇帝年輕時的風采,但卻是蘭妃頭一回這麼說。

和朝堂上這群人不同。

蘭妃與皇帝,早在他還是肅州王世子的時候,便已經認識了。

假如蘭妃都這樣說了,那麼是不是證明……謝觀止和自己年輕時的樣子,真有幾分相似?

想到這裡,皇帝忽然頭疼起來。

他伸手用力按了按太陽穴,接著便吞下芙旋花丹轉身說:「好了,運河風大,朕頭有些疼,去別處歇著吧。」

聞言,眾人連忙稱是,並一道向河岸不遠處的高台走去。

轉身的那一刻,蘭妃不由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並與走在隊伍最後方的謝不逢,匆匆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方才那番話,都是少年教她這樣說的。

此前蘭妃不懂謝不逢這樣做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但在她將這句話說出口後,皇帝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忌憚,似乎令她明白了過來。

謝不逢在借自己之口,讓皇帝與二皇子之間生出間隙。

蘭妃的腳步不由頓了一下。

……自己這個兒子,似乎總能扌莫準皇帝那些不為人知,難以捕捉的負麵心思。

想到這裡,她的手心不由冒出了一點冷汗。

雖是自己親身的骨肉,但有的時候,蘭妃竟然也會害怕謝不逢。

他那雙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譏諷萬物。

隻有在太醫身邊,才會像個普通少年……

登誠府盛產魚鮮,其中鰣魚更是一絕,為歷朝歷代的納貢之物。

今日午宴的重頭戲就是它。

文清辭上一世的時候,喜歡研究做菜。

但鰣魚處理起來太過麻煩,他也從沒有嘗試過。

所以從到登誠府起,他便期待這日的午宴。

一身淺藍羅裙的侍女,將秘色瓷盤端了上來。

登誠府菜重鮮,魚也是清蒸的。

唯一特殊之處是,早在上菜之前,便由人用專門的鑷子,一根根將魚刺拔了出來。

文清辭拿起筷子,還沒來得及嘗,忽然被皇帝的話所打斷。

殷川大運河修成已有近二十年,期間清過三次淤,轉眼就要清第四次了。

方才皇帝一直在與相關官員說這件事。

說著說著,不知怎的忽然提起了二皇子。

「觀止,運河清淤一事,你可有想法?」

宴上所有人都停箸,朝這邊看了過來。

但還沒等二皇子回答,皇帝像是這才想起此時還在午宴般笑著擺手說:「算了,宴上暫且先不說這件事,你好好想想,過上一陣子,直接寫成小卷給朕看。」

皇帝的語氣裡,滿是對兒子的期許。

像是已經將他當做儲君看待。

但桌案下不斷輕點的手指,卻將他並不平靜的心情暴露了出來。

語畢,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皇帝身上重金屬中毒的症狀,得到了一定緩解。

但文清辭的藥,治標不治本。

焦慮與不穩定的情緒,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引爆。

謝觀止的優秀,和眾人對他的追捧,無疑加快了這一進度。

在場眾人沒有一個多想皇帝的話,所有人都理所應當地以為,二皇子繼承大統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慧妃也忍不住湊過來,叮囑謝觀止一定要認真對待這件事。

為了這次南巡,登誠府特意修建了一座行宮。

宴罷,皇帝回去休息,其餘人則自行在行宮內賞遊了起來。

有正事要做的謝觀止原本沒有這個心思,但就在他回住處的路上,剛一轉身,竟在回廊那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蘭妃的貼身宮女明柳,正扶著她散步。

兩人隨口聊的……正是今天宴席上的事。

「等等。」他攔住了身邊的太監。

謝觀止下意識後退半步,回到了轉角之後。

「哎……慧妃處處都不如娘娘,唯獨二皇子爭氣,」眼見四下無人,明柳的話,也不由放肆了一點,「要是大皇子能像二皇子般討陛下喜歡,這幾日大出風頭的人,就是娘娘您了。」

「明柳!」蘭妃不由嗬斥了她一聲,末了忽然嘆氣,狀似隨口說,「大出風頭也不是好事,南巡一事,最大的人物,應當是陛下才對。」

「也是……」

說著,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回廊那一邊,但蘭妃的話,卻盤踞在謝觀止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少年慢慢皺緊了眉。

蘭妃說得沒有錯。

陰差陽錯之下,身為皇子的自己,在此次南巡中,風頭似乎已經壓過了父皇。

……這並不是自己的本意,更不會是父皇想看到的場景。

謝觀止雖然任性,但絕不是個傻子。

或許放在幾個月前,他還會對蘭妃的話嗤之以鼻。

但是上回被罰與三皇子一道反思之後,他與皇帝之間的關係,就有了一點點微妙的變化。

例如他終於清清楚楚的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再和往常一樣,將皇帝當作普通的父親看待。

蘭妃的話像顆石子,在二皇子的心中,激起了一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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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內燃起了安神的熏香。

煙霧繚繞,紫氣升騰。

「這是朕第二次南巡,轉眼便是十七年……」皇帝用手撐著額,輕閉著眼絮絮叨叨地念道,「上回走這一趟的時候,還沒有這些毛病,愛卿你說,朕是不是老了?」他的語速很慢,導致聲音聽上去格外沙啞、低沉。

說完,緩緩抬起眼皮看了桌上的藥碗一眼。

這裡麵盛的,是祛風勝濕止痛的藥。

皇帝很在意年齡和保養。

文清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專業角度分析道:「陛下您的問題,主要是寒氣、濕氣入體引起的,與年紀沒有關係。」

禦座上的人,緩緩笑了起來。

「殷川大運河的圖紙繪好放到朕麵前時,朕也就比謝不逢和謝觀止他們現在大不了幾歲。」

說著,他如再次陷入回憶般慢慢地眯起了眼。

運河是天初元年,皇帝繼位起開始修建,修了整整十年。

不過在此之前,應當早幾年就已經畫好圖紙,做好了規劃。

果然,他又說:「那圖繪好的時候,前朝哀帝尚在……」

皇帝早在不知不覺中將文清辭當做心腹。

例行問診的時候,總喜歡同他聊上幾句。

文清辭的話絕不算多,相比起皇帝身邊的朝臣、近侍,他甚至有些沉默寡言。

但皇帝需要的,便是這樣一個傾聽者。

旁人圖名、圖利、圖財、圖賞,隻有文清辭一心向醫,心無旁騖,更與朝堂沒什麼利益牽扯。

平日裡皇帝說一句,周圍人恨不得誠惶誠恐地回上十句,聽著便讓人頭大。

可文清辭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隻有關鍵時刻,才回答他的問題。

文清辭輕輕將銀針刺入皇帝額間,直到這時,一身明黃的天子,仍在輕聲回憶著往昔。

過了一會,文清辭將針收了回來。

診療將要結束,賢公公忽然帶著一冊小卷,從殿外走了進來。

皇帝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地問:「這是何物?」

「回稟陛下,這是二殿下寫的小卷……關於殷川大運河清淤的。」

聽到這裡,剛才還一臉困意的皇帝,忽然睜開了眼睛。

「拿上來給朕瞧瞧。」

「是,陛下。」賢公公雙手將小卷捧了上去,接著猶豫了一下,從殿上退了出去。

接過之後,皇帝方才還舒展著的眉,忽然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他粗略將第一頁看了一遍,忽然飛快翻了起來,沒兩下便將整個小卷看完了。

接著,突然重重地將手裡的東西扔了下去。

用繩線裝訂的小卷,頃刻間散了開來。

見狀,原本正在收拾藥箱的文清辭動作隨之一頓。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緩緩向後退了兩步,跪在了地上。

重金屬中毒給情緒帶來的負麵作用,並沒有消失,隻是被強壓了下來而已。

人多的時候,皇帝自己也會更克製一點,可一旦人少,便不一樣了。

這甚至不是文清辭第一次見到「宅心仁厚」的皇帝在私下發火,以及露出陰晴不定的模樣。

他忍不住將視線向下落去,瞄了地上的小卷一眼。

謝觀止寫得非常認真,詳細記敘了如何協管、統籌清淤之事。

……這到底有什麼好生氣的?

下一秒,皇帝的話裡,便給出了他一半答案。

「謝觀止他何時學會低調行事了?」停頓片刻,皇帝喃喃自語道,「你說這些都是誰教給他的?」說完便深深地朝文清辭看了過去,等待著他的回答。

文清辭:「……」

慧妃性格張揚,二皇子半是繼承,半是後天被人追捧,表麵上看也養成了和他母妃差不多的性子。

放在往常,他一定會帶入主管的身份寫清淤提案。

但是這一次,他竟然後退一步,將自己帶入了協辦者的身份,寫了一份不痛不癢的提議。

文清辭不能暴露自己方才偷看了小卷的事,隻能順著皇帝的話,從「低調」這個角度回答。

「或許二殿下隻是年長一歲,成熟了點。」

他的語氣平靜,神經卻不由得緊繃了起來。

文清辭意識到,皇帝已經對謝觀止起了疑心 ,無論自己的答案是什麼,在他耳邊都沒有任何意義。

登誠府這些年靠運河賺了不少的錢,行宮修建得更是豪華、寬敞。

皇帝說話的聲音本不大,原本在殿外等文清辭的謝不逢,除了他丟卷時的那聲巨響外,什麼也沒有聽到。

但下一秒,他的耳邊卻再一次清清楚楚地響起了皇帝的聲音。

——人的情緒越是激動,在謝不逢聽來,聲音便越大。

『是啊,長大了一歲,他已經十七。』

『朕像他這個年紀,早就開始謀劃繼位的事了……』

皇子長大一歲,對一個多疑的統治者而言,便意味著更大的威脅。

聽到這裡,謝不逢忽然垂眸冷笑了一下,並用食指從手腕上的羊毛手鏈上輕輕蹭了過去。

遛狗果然有趣。

之前那番話,也是他故意讓蘭妃說給謝觀止聽的。

皇帝那張道貌岸然的外皮下,藏著的是一顆不安又恐懼的心。

——他不喜張揚搶他風頭的人,可真正害怕的,卻還是如他自己當年那樣隱藏野心、韜光養晦的皇子。

謝觀止越是低調內斂,皇帝便越是焦慮,越是忍不住想要出手。

果不其然。

『年紀越大,威脅便越大。』

『……必須早些下手為好。』

皇帝的心聲,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謝不逢的耳邊。

「愛卿退下吧。」皇帝又吃了一粒芙旋花丹,沉沉地闔上了眼。

文清辭提起藥箱,放輕腳步從殿內走了出來。

直至陽光落在他身上,文清辭這才從剛才的氣氛中緩過神來,並想起……原著裡的二皇子,結局是敗於宮鬥。

那件事的開端,似乎是他在某年秋狩中大出風頭,逐漸引起了皇帝的不滿。

據文清辭所知,今年並沒有秋狩的安排。

也就是說現今劇情的進度,快了至少一年……

不止如此,皇帝的表現,似乎也比原著裡更加不焦躁不安。

這一切就像是有人一直在背後默默煽動他情緒、加快進劇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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