漿果(1 / 2)
她跑的很快。
少女沖進了黑霧中,夜色將她吞噬進去,溫柔地包裹。
葉悠悠邊跑邊擦著眼淚。
寒風吹散了淚痕,變得皸裂發癢。
抽泣聲漸止,她的神智緩緩歸位,腳步慢了下來。
她環視左右。
心靈在悲痛的時候,身體為她做了決定,她所在的這條小路,是她進山常年會走的路。
一草一木,她都熟悉。
這樣的熟悉,讓她第一時間發現了些許異樣。
她蹲下身,青色裙擺堆疊在厚厚的樹葉堆上,帶起微微的摩擦聲。
「好奇怪,今天它們似乎有些害怕。」
「你們怎麼啦?是哪裡受傷了嗎?」
灌木叢的樹葉溫柔的落在她白皙的掌心,混著眼淚未乾的鹹濕,隱隱含著一股悲傷。
它們似是想要告訴葉悠悠什麼。
草木無聲。
——跑。
——快跑。
她站起身來,有些茫然地看著遮天蔽日的草木,看著無窮無盡的大山。
樹是蒼翠的,挺拔的,微微搖曳,晃動的聲音帶著些淒愴。
山是遼闊的,寬厚的,此刻望去,卻隱隱有些悲壯。
一陣狂風吹過,樹葉草木被席卷著瘋狂搖擺。
深山裡動起來。
葉悠悠往後退了一步。
山裡一定出什麼事兒了。
她咬了咬唇,扭頭就跑。
她沒有跑出這危機。
就像是她亦是沒有跑出將她束縛的桎梏。
穿著黑色長袍的一群神秘人無聲無息,就在她的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裹挾著隱約的血腥。
適才,他們已然發現她的闖入。
就那麼戲弄著,看著她發覺恐懼,身冷顫栗。
低沉怪誕的聲音笑起,幾乎不分男女。
為首那人戲謔笑道:「小娘子,這可是你自投羅網。」
-
小小的姑娘怯生生推開房門,隻露出半個腦袋。
南宮青野正在看書,他挑眉,「夢夢怎麼還不睡?」
葉夢夢平日裡都不會大聲說話,膽子小小的。
葉母慌忙通知葉父帶著人去找葉悠悠,卻不敢將此事告訴女婿南宮青野。
反正葉悠悠沒有靈氣,她根本跑不遠,一會兒便能將悠悠找回來了。
南宮青野覺察出她有事兒要說。
他放下書,站起身來,以上九天諸神從未見過的耐心蹲在夢夢麵前。
南宮青野扌莫了扌莫她的腦袋,發絲細軟,還是個孩子。
「沒關係,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我。」
他微開玩笑:「我是神明,你想要的,我都能幫你做到。」
葉夢夢沒那麼怕了。
大姐夫很和善,根本不像是大家說的那樣不近人情。
他都會借用神明的名義來哄她。
那天逛街的時候睡著了,大姐夫還抱著她回家了。
她迷迷糊糊地,將胳膊圈住他脖頸,流口水在他月匈口,他也沒有怪她。
他的月匈膛很寬闊,像是一艘船一樣,仿佛隻要有他在,便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真的嗎?不僅僅是騙小孩子?」
葉夢夢還是有些害怕。
南宮青野被她孩子氣的模樣逗笑了。
他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臉,輕聲道:「當然,神明的話,要作數的。」
葉夢夢給自己打了打氣,她的聲音很小。
她說:「姐姐不見了。」
她說:「耳鼠族被滅族了,姐姐跟娘親吵架了,她自己進了山。」
「我怕姐姐死了,你能救救她嗎?」
南宮青野唇角的笑冷下去。
吃過晚飯後,葉母便將葉悠悠帶走了。
新媳婦成婚三天後回門,在娘家是要跟自己娘親睡的,夫君則是單獨就寢。
這也是老規矩,女子體弱,剛剛成婚夫妻房事劇烈,便會讓女子受傷。
此刻夫妻分開,不讓新郎晚上接觸新娘子,也是給新娘子身體休息的機會。
南宮青野自己一個房間,房間被精心布置過,在他看來,依舊簡陋不堪。
他困意全無,這才燈下看書,等到夜色深了,依舊沒有入眠。
他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問:「什麼時候的事兒?」
他身上的氣息瞬間變了。
剛才溫暖和煦的氛圍,變得森冷淩然。
葉夢夢有些害怕。
她往後退了幾步,扭頭就跑了:「吃完飯沒多久,好一會兒了!」
南宮青野看了看如豆燭火。
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時辰了。
-
南宮青野找不到她。
廣袤的原始森林,無邊無際,草族身後的山,最遠能抵達天界之門,魔界之邊際。
想要在茫茫天地尋找一個人,絕非易事。
除非,他現出戰神真身。
以神明的名義,讓天地臣服。
然而都廣野已經將整個丹熏境封鎖。
南宮青野若是現出戰神真身,不出一刻,都廣野的人便會將他圍個水泄不通。
他篤定都廣野已經墮魔。
都廣野敢在他傷重時對他下死手,叛變是遲早的事兒,隻是缺一個導火索。
太陰幽熒重傷南宮青野,他真身幾乎都不能凝聚,若非那天葉悠悠救了他,他神魂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歸位。
若是都廣野提前找到他,這導火索瞬間便引爆。
事實上,他隱姓埋名呆在這裡一年,一方麵是他身受重傷,並未痊愈,尚且需要調養身體,暫且蟄居,另外一方麵,則是春神宿春墮魔之事,牽扯到上九天歸墟境的秘密之事,他要查個徹底。
春神宿春的墮魔,並沒有那麼簡單。
在上九天之時,南宮青野執掌天界諸事,批閱的是無盡的奏章,按照呈上來的消息,春神帶走了春日所有的生機,麾下各族俱都與他一同墮魔。
僅僅有少部分他看不上眼的,連隨他墮魔的地位都沒有,被逐出各界棲息之地,在下九天丹熏境苟延殘喘。
顯然,丹熏境草族便是呈上來的「苟延殘喘」之類,並不值得一提。
而草族一分為二,宿春墮魔帶走的俱都是精銳,南宮青野還以為草族已經就此消亡。
直至那天,葉悠悠說,她要拿到草族族長手中的《洪荒百花千草冊》。
當時不顯,他心底卻不由一驚。
葉悠悠不知道這本書的重要性,他卻知曉。
這並非尋常書籍,乃是春神秘傳,早就已經失傳。他貴為天界神祇,也隻是聽過這本書的名字,而未見其貌。
根據洪荒殘存記載,《洪荒百花千草冊》乃是以母神女媧娘娘所閱天下萬物為記載,盡收各界奇花異草、諸物生機,妙不可言。
這等秘傳,春神墮魔之時,怕是也要將它帶走的,何至於流落在草族這裡?
春神之事尚且可以再議,都廣野之事卻是迫在眉睫。
都廣野的種種動作,是要他隕落在丹熏境。
戰神南宮青野是震懾天界的主宰,他輕易不下上九天。
天界平靜已久,危機悄然來臨。
都廣野與他相識甚久,數千萬年來的交情,南宮青野對都廣野亦是了解很深。
他肯冒著被剔神骨風險,一定要殺了自己,那麼一定是有讓他無法拒絕的誘惑之事。
在某種程度上,想要讓神明墮落,難如登天。
除非,與母神曾經的預言有關。
那這一切就說得通,都廣野設計他主動前去殺戮太陰幽熒,設下圈套,都廣野要的是南宮青野的神魂與身體,他所圖的,顛覆天界的秘密。
都廣野與他相識多年,多年老友。
他們在默契對弈。
棋盤之上,勝負未知。
奪取的是對方的命。
距離葉悠悠失蹤,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了。
這麼久的時間,一切都可能發生。
戈陽波聽從召喚而來,此刻亦是急的如同螞蟻。
「這小草精不會死了吧?可是如今大局為重,萬萬不可能打草驚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