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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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寂,細雨淩厲。

十點的北城熱鬧才剛開場。

中央大劇院外一水兒地停著好幾輛豪車,車門打開後,泊車員接過車主扔過來的車鑰匙,小心地進入駕駛座內,將車輛停好。

周凜月在後台化妝,林昭拿了杯熱美式過來,放在她的化妝桌上,問她:「緊張嗎?」

周凜月的妝化了一半,給她化妝很省事,連打底都不用。

她膚如白玉,嬌嫩細膩,再好的粉底用在她臉上,也隻會弄巧成拙。

身旁的化妝師正拿著小刷子給她畫隔斷眼妝,周凜月不敢動,怕妨礙到對方。

於是隻能梗著脖子,眼珠往一旁轉動,保持這樣的姿勢去看林昭:「還好。」

林昭被她這個姿勢給逗笑:「去美利堅三年了,你還真是半點沒受到那邊熱情民眾的影響,怎麼還和從前一樣,這麼怕麻煩別人?」

周凜月長了一張恃美行凶的臉,偏偏卻是個重度社恐。

這話若是說出去,她那些瘋狂的粉絲恐怕都不敢信。

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古典舞首席,居然是個社恐?

要不是自己和她從小就認識,林昭也不會信。

「現在外麵可是停著一整排的豪車,都是特地過來看你的。」

聽了林昭的話,周凜月沒太大的反應。眼妝化完了,她梗著的脖子終於得以放鬆。

她按著肩膀活動了下發酸的脖頸。

林昭打開窗戶往外看了眼,兩三百萬的車在今天倒成了平民級別。

她輕聲感慨:「還是我們凜妹妹魅力大,深夜場的門票都是一票難求,聽說後排都炒到四位數了。」

周凜月好像對這些不感興趣,眼妝化好後,她純欲的那張臉上多出了幾分少見的嫵媚。

眼線都快飛上天了。

但她這張臉,不管多誇張的妝容都能抗住。

林昭有些沾沾自喜的解氣:「蔣素婉前陣子不知道有多得意,說是京圈太子爺親自過來為她的演出坐陣。整個劇院都傳遍了,我還以為她真攀上了哪根高枝兒,結果是個不入流的小開,開的車不過兩百來萬的保時捷。她是運氣好,今天沒過來,要是看到這個陣仗,非得氣昏了頭不可。」

蔣素婉和林昭同屬一個舞團,兩人從入團開始就不對付。

周凜月腦袋一點一點的,像啄木鳥一樣,給予林昭剛才那番話的回應。

林昭話鋒一轉:「不過說到京圈太子爺,也隻有秦晝當得起這個稱號了吧。」

周凜月剛把桌上那杯美式端過來,才喝下第一口就被林昭的話給弄得嗆到了。

她使勁咳嗽了幾聲,才勉強讓月匈口的不適給散開。

林昭連忙拿了紙巾給她。

周凜月接過後和她道謝,將褐色的水漬擦掉。

林昭問她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聽到秦晝的名字反應就這麼大。

她眯了眯眼,察覺出不對勁:「你是不是也和蔣素婉一樣,暗戀人家?」

周凜月連忙搖頭反駁:「沒有的。」

林昭笑道:「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說實話,之前匆匆看過他一眼,我也春心盪漾了好久。」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秦家一個長輩六十大壽,專門請了舞團過去表演,林昭就是其中之一。

秦晝坐在頭桌的位置,瞳色深而沉。

相比起周圍人的拘謹,他隨性到如同隻是下樓吃個便飯。連根領帶都沒係。

那身黑色的西裝高定穿在他身上,與其說是人靠衣裝,反而更像是一道枷鎖,把他身上的鋒芒氣場給斂去七分。

修長手指隨意撫著杯口,清冷的一雙眼,看著杯中香檳沉默不語。

周圍聚滿了獻殷勤的人,拿著打火機主動去跟前點煙。

看這陣仗,如果不是提前說明了今天是六十歲大壽,林昭都要以為這場生日宴是特地擺給秦晝的了。

男人隻待了半個小時就提前離席,林昭的視線一直跟隨那道高大筆挺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那道由保安一左一右打開的宴廳門後。

她突然想起了《神雕俠侶》裡的那句,一見楊過誤終生。

她雖然沒到那個地步,但也算誤了大半年,以至於現在還對他那張臉戀戀不忘。

不過這種戀戀不忘純粹隻是出於對帥哥的欣賞,倒也沒到蔣素婉那種地步。

林昭勸周凜月:「他們那個階層的人,就算看上我們了,頂多也隻是貪圖一時好皮囊,想著玩玩而已。你年紀小,涉世未深,可別輕易被騙了去。我們和他們,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周凜月點頭:「我知道的。」

她和那個人,的確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

劇院門口站著幾位檢票員,觀眾排著隊有序入場。

簷頂上的射燈在理石地麵上鋪開光亮,劇院兩旁貼著巨幅海報,是今天的兩場演出。

左邊是劇院舞團的芭蕾舞劇《紅樓夢》,所有成員的大合照。

而右邊,巨幕海報上是身穿素白長裙,跪在地上,仰首望月而泣的女子。

如瀑般的青絲僅用一根木簪固定,白色月要封此時倒像是束縛,將她那截不堪一握的纖纖細月要給錮住。

她頷首落淚,因為她抬手的動作,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細白的手臂。

好似要抓住天邊那一輪圓月,可距離太遠,凡人與仙終不能廝守。

這就是今日劇院座無虛席,豪車站滿整個停車位的主要原因。

今天晚上的獨舞,是周凜月的《仙奴》

若是平常,這種七位數的豪車也會偶爾出現在劇院外。

可像今天這樣,如同展覽一般紮堆出現,還是少數。

今天過來的那些有錢公子哥兒們對舞蹈沒興趣,隻對周凜月有興趣。

舞台上是明艷自信的大美人,演出結束後接受采訪卻害羞到雙頰帶粉。

上流圈子流傳著一句話,美女千千萬,周凜月卻隻有一個。

人比舞嬌的乖乖女,誰不喜歡。

在這排顯眼的豪車之中,那輛黑色卡宴停在隊伍末尾,低調到快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了。

泊車員抬眸往那邊看了眼,這車到的早,五點就過來了,那會劇院都沒開場。

他來的時候外麵空空盪盪,一輛車都沒停。他也不往前開,而是直接停在那。

泊車員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語氣客氣的詢問:「前麵還有停車位,需要我幫您把車開過去嗎?」

駕駛座的車窗徐徐降下,露出一張稍顯斯文的長相,男人帶著黑框眼睛,沖他擺手笑道:「不必了,謝謝。」

隨著車窗降下,泊車員聞到一股極淡的沉香從車內散出來。

透著陳舊木質的厚重感,讓人第一時間聯想到供奉香火的寺廟。

這車外表看著其實不算顯眼,在這豪車遍地跑的北城,那些有錢公子哥恨不得把所有零件都換成頂配。

再給車身換上最顯眼的車膜。

出個門車速都飆到最快,引擎的轟鳴聲恨不得整條街都能聽見。

這位卡宴的車主倒是獨特,黑色車身極不顯眼,還停在這種犄角旮旯裡。

那些公子哥兒們特地趕在開場前過來,哪個不是為了占個顯眼的停車位。

出門在外,車和那身行頭都是他們的名片。

泊車員吃了個閉門羹,笑容悻悻的往後退了一步,正要離開。

那司機卻遞出一個白色信封來。

笑容仍舊斯文:「待會若是來了其他車輛,還得多勞煩您,盡量繞行停靠。」

給小費這種事雖然偶爾也會碰到,但那畢竟是少數。

他有些局促地伸手接過,指腹捏了捏那疊鈔票,感受了下厚度。

心髒跳動的快了些許,連帶著態度都比之前要好上許多,連著不知說了多少句好。

車窗關上時,他好奇往車後排看了一眼。

這裡是拐角,靠近後台門口,位置偏僻,也沒個路燈,唯一的照明就是隔了一條街的霓虹燈牌。

巴掌大小,被這夜色和距離晃到稀疏,便更加微弱。

男人的側臉隻是粗略的被光線勾勒出一個大致輪廓,眉眼生冷硬邃,周身氣質倨傲。

量身剪裁的高定西裝不見一絲褶皺,甚至連襯衫的領扣都妥帖到係到最上。

如高山白雪般清貴禁欲。

他好似喝了些酒,並不十分舒適,仰頭靠著椅背,皺起眉的同時,喉結上下滑動。

是了,那股莊重的沉香裡,還夾雜著濃鬱的酒氣。

兩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危險又致命,聞久了會上癮。

一如麵前這個男人一樣。

-

舞蹈到了尾聲,輕薄的白紗好似那黑夜之中孤寂的月光,層層疊疊落在周凜月身上。

她跪趴在地上,精致的秀眉皺起一道哀苦的弧度,那雙玻璃珠般清透的眼,緩慢地滲出清淚。

在她抬頭的瞬間,頭頂的燈亮起。

做的格外逼真,形似一輪圓月,泛著冷光,甚至連上麵的坑窪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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