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正文完 「我是為你而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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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身為師兄的男子們還在小聲議論:「還以為多不一樣,小孩到底就是小孩,隻要一離家就忍不住哭,可憐得呦……」

「哈哈哈哈白天那麼凶,晚上就變小屁孩。」

眼前畫麵消散,樓卿山所看到的昔日少年也消散不見。他們走到一扇門前,那位弟子敲門道:「師父,人已經到了。」

裡麵傳來蒼老的回應:「進來吧。」

弟子推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隨後站在門外不動。

薑邑帶人大步跨進去,看到裡麵坐著的老者,眼神並沒什麼轉變,毫不客氣拿走桌上的果子吃起來:「師弟,師父他們呢?」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微笑著說:「我都這麼老了,師父師兄自然更老了……他們都葬在後山,我帶你去看吧。」

吃果子的動作絲毫不停,薑邑點點頭:「去瞧瞧。」

好像真的是去見一個隨時可見的故人。

屋簷上的冰化成淅淅瀝瀝的水往下滴,老者領著他們走過一道道長廊,最後走出大門,將雪踩得吱吱亂響,七轉八轉,到了墓地。

薑邑已經將果子吃完,他先在師父的墓前清掃一番,再去清掃師兄們的墓。

樓卿山和他一起掃,通體雪白的衣袍幾乎與雪融為一體,他看到墓前的樹被凍得枯黃,禁不住指尖一點,將那樹喚回了青春模樣。

老者始終一言不發看著他們。

「師父什麼時候走的?」薑邑問。

「你變成凶獸後的第二年。」老者語氣淡然。

「是麼……看來我還是把他氣到了。」

「師父可從沒生過你的氣,」老者輕笑著走上前,在墳前放下一封信,「這封信是師父臨終時吩咐我準備的,若有一天,你真正恢復自由,能好好走在世上,我等活著的弟子就需將這封信給他看,好讓他放心。」

「真會操心,改都改不掉!」說著不滿的話,手裡卻燃起火,親自將那封信燒了,「我不是讓自己吃虧的人,您老就好好睡一覺吧。」

當年變成窮奇後,薑邑幾乎見過各地大小門派的修士,可自始至終,自家宗門的衣袍連影子都沒出現過。

那時候窮奇重新出世的傳言非常恐怖,全天下修士都因此而團圓一致地攜手捕殺這隻早就不應該存在的上古凶獸。

哪怕不知名的小門派,也要去當一抹綠葉刷刷存在感。

可他的宗門,不僅從來沒有摻和這件事,本就門徒稀少,後來直接因此閉門不再出山。

前世他還是凶獸時,有次在山中躲藏,聽聞幾個修士聊過他的宗門:當時那一群人為了趕近路追凶獸,要從他師門所在的山路走,可一上山,就被他那些避世已久的師兄弟禦劍阻攔,殺得兩敗俱傷,後來不得已又走回正路,可因為晚了,連布陷阱的時機都沒趕上……

「師父當年給我們下了死命令,」老者看著墓碑說,「死也不能去捕殺那隻凶獸,他說他做夢夢到那隻凶獸變成了他消失的徒兒,他的徒兒全是好的,就算全天下說不好,那也是全天下的錯,我們不能跟著錯。」

薑邑繼續燒著那信,輕輕笑了下,他笑得和之前不同,有些孩子氣。

老者說:「我都老了,師兄你還是當初飛升時的樣子,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仙……可成仙哪有那麼容易,師兄的事,我其實都知道。」

「我快記不得了,」薑邑燃盡手裡的信,手在雪地裡畫了個圈,又在圈裡畫了一朵梅花,以此獻給師父,「你也看到了,我會活得很久,擁有無限的記憶,過去的事會越來越久遠,可不能一直往回翻,今天和明天難道不好玩嗎?」

寒風簌簌,老者笑著點頭:「師父當初也是這麼說的。」

薑邑和樓卿山沒在宗門多留,給師父和師兄們掃完墓,兩人便告辭下了山,走到山底時,薑邑回頭看去,山中的宗門影子已經隱入雲霧裡。

他正繼續往前走,身後的樓卿山道:「過去那些,你真的快不記得了?」

薑邑看向他,曾經的趙允隋、江蕭林、檀洄好像一瞬間映照在了男人眼瞳之中,他頓住,隨後噗一聲笑出聲,沖過去很不講道理地把人用力撲倒在雪地上,他哈著熱氣說:

「我問你,你會記得你是趙允隋那一世的五歲零一個月時吃了什麼,父母又對你說了什麼,還有當晚做了什麼夢嗎?」

那雙薄唇死死抿著,顯然說不出來。

「不開心,不重要,不喜歡的……時間久了當然會慢慢忘掉,」薑邑沒忍住,在那張薄唇上碰了碰,笑得起勁,「但是有些事,永遠不會。」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誘人的情話,樓卿山幾乎忘了眨眼,盯他半晌,驟然翻身將人囚在身下,唇齒貼近,沒了命地「吃」那張嘴。

天地蒼茫,可日光奪目,樓卿山的呼吸灼熱而慌亂,他手指撫著那張臉,心口酥麻,薄唇輕顫著,他與他唇舌糾纏,共享呼吸,他似乎想將人吞進腹中,可又終究不敢,隻能一下沒一下地吮、咬、親。

「我昨天做了個夢。」男人夢囈般地開口。

薑邑貼著他的唇,很乖似的不動,隻哼著問:「什麼夢?」

「夢裡山崩地裂,大家都要消失,最後你把我吃掉了,」明明是很可怕的夢,樓卿山的語氣卻不低沉,他咕噥地含住薑邑的唇珠,「那時候,我覺得好幸福。」

「你是瘋了嗎?」薑邑捧著那張冷銳的俊臉蹂/躪,無奈又好笑,「怎麼老讓我把你吃掉?我才不會!」

男人眼瞳裡少見的含了笑,薄唇微啟,矜持地說著更瘋的話:「凡人都說生同衾,死同穴,以此期盼來世有緣,可是神仙不一樣,神仙死了,就徹底沒了……如果天地終有一日消亡,神仙自然難逃,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想和你徹底合為一體,這樣就算消失了,我們也不會分開。所以那個夢很幸福。」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薑邑都要被他有理有據的話說服了,風聲傳來,他回了神,又一個翻身把人壓製住,垂下頭笑得眉眼微彎:「那就是你想多了,真有那麼一天,我要先痛痛快快和你做些壞事!才不會亂吃!」

樓卿山一愣,隨即喉結便被咬了。

薑邑摟著他笑嘻嘻地亂咬,對方被弄得脊背僵硬,眼睫直抖,忍耐著拈訣下了一道屏障,直接在這裡結出幻境。

幻境裡是尋常人家,他們躺在軟綿的床上,窗外是綻放的紅梅,鮮紅欲滴。

薑邑的肌膚瓷白,鎖骨異常顯眼,咧著的嘴唇有些彈軟的肉感,他一本正經地說:「天地不會崩塌,我們會活得很久很久,可太久了就沒意思,要多玩些好玩的。比如現在……」

樓卿山看著他,目光火熱,起初還能抑製自己,等薑邑垂著眼睫忍著羞赧在他臉上摩挲時,便再也無法忍受。

「薑邑……邑兒……」

「寶寶……寶寶……」

「寶寶……」

好像要將他從頭至尾都念一遍,要將人念到心尖上,念到骨髓血肉裡……窗外的紅梅被暴風雨打的潰不成軍,零落成泥。

薑邑還在笑,咬他發紅發燙的耳垂。

樓卿山脊背輕顫,癡癡望向他,可這份溫柔並沒能持續多久。片刻後,薑邑眼眶直接濕了,他眼睛被熏紅,嘴唇也紅潤得厲害,可此刻還是翹著嘴角說:「我昨晚也做了一個夢。」

男人親著他的眼皮不動。

「我夢到天地沒有盡頭,大地永遠富有生機,我在恨天境把你的真身找出來了,我還把那棵樹拔了種在我家院子裡。」

「真狠。」口勿著他的薄唇好似扯了下。

「這次不狠,」薑邑哼了聲,亮晶晶的眼睛瞥著他,「我不當神仙,你也不當了,我們在人間過得有滋有味,你知道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什麼?」

「我說,我要把你的樹搬走!」

「然後你瞪我一眼,人也跟著我走了,完全不需要哄騙,就是那麼好騙!」

「不好騙。」頓了頓,樓卿山埋入他脖頸深處,「一點兒都不好騙。」

薑邑似乎很高興,枕在他月匈膛上,臉上容光煥發,笑著不說話。

幻境的世界由主人控製,窗外風雪過後,又是春天,紅梅變成了粉色的桃花,不多時,又遍布盛夏的蟬鳴,樹冠上全是光影,一陣夏風後,枯葉紛紛,日頭變成夕陽,金光四射……猶如一生。

樓卿山說:

「不好騙。」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心裡很空。」

「後來在山林裡和你作伴,我的心變得更空了。」

「那次拉你進入夢裡,你才終於在夢裡好好地看了我。」

「寶寶……我那時候就在心裡這麼叫你。」

「當時我覺得心裡多了一團肉,肉就是寶寶。」

「他們都說錯了,我不是應天而生,開天辟地之前就有了生命,和那些花草一樣,渾渾噩噩生長。」

「直到後來在恨天境遇到你。」

過了一會兒,樓卿山貼上他的額頭,他們抱得難舍難分,窗外是循環往復的四季,窗內是他們黏糊糊的今日逍遙。

樓卿山被薑邑黏軟地抱住時,有些顫,他凝視著眼前人,覺得時光飛快,過去的那個夢裡,他把這人牢牢抱在懷裡,說:「那我們成親,凡人成了親,就能永遠在一起。」

夢已成真,他經歷幾生幾世,早已不是少年,仍是緊緊抱著這個人,心裡很滿,可還是執拗道:

「應天而生,從來沒有過。」

「在恨天境被你打碎心魔後,我對世間萬物都開始好奇,尤其是你,你從那天開始長在我心裡。」

「我是為你而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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