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鄭觀音見萼華含泣,心下不免生疑,試探問她道:「觀主訓斥你了?」
萼華點了點頭,仍是心有餘悸,道:「我頭一日見到他,觀主竟是這樣教人害怕,見了都要喘不過來氣,也不曉得你怎麼應付過來的。」
「貴人不都是這樣,喜怒難測。」
鄭觀音用涼帕子點了點眼角,覺得這腫消下去的似乎太快,但用胭脂描補時又痛得微微蹙眉:「我這樣去了又要怪罪失儀,不去反倒拖累你。」
萼華見她麵上倦態,雖說她哭過的眼睛也無損那絕色美貌,愈發惹人憐愛,但是怎麼看起來比她早上出去時更嚴重許多。
「你早上一準又哭過,」她如今也是一樣的感受,想起夜間她的言語,不免嘆息:「見了觀主多說些好話罷,你瞧你,還不如跟著大殿下去呢,還說道觀裡清淨,才隔多久就這樣?」
鄭觀音起身向外,故意慢悠悠的,還有心思與她談笑:「天底下何來後悔藥,我現在去求大殿下,你覺得還來得及麼?」
她步伐依舊輕盈,路過觀中一小片竹林,見庭中日影斑駁,將竹葉輪廓拓印在鵝卵石路上,生出一點孩童般的玩心。
風颯颯而過,總有幾片落葉拂落,她偶爾會故意踏在落葉的影子裡,有時預判得逞,便會發出一兩聲低低的笑。
然而一隻振翅的蝴蝶翩翩穿影而來,忽而將她嚇了一跳。
她笑盈盈地抬首,卻不期正望見推窗向外觀景的男子,一時笑容凝固,僵在了原地。
他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目光幽深,正靜靜瞧她與肅穆宮廷不相宜的活潑。
四目相對,被人當場撞見輕浮模樣,自然是她尷尬居多,連忙屈膝躬身行禮,聲音提高些:「觀主。」
他卻不言語,等她忍不住抬頭,才發覺窗前那一抹身影已經消失了。
不說總比說些什麼要好,她硬著頭皮向前行去,記住了這處庭院所在,想要溜到茶房裡去,剛要穿過遊廊,卻被萬忠輕聲叫住。
「我的祖宗,你都瞧見……主子了,怎麼不進去伺候?」
聖上從前來道觀總是為了寧心靜氣,可如今添了這麼一個人,每每到道觀小住,不喜歡人多,不喜歡內侍多舌,卻又時常會到道觀各處坐一坐。
內侍們也幾乎不敢近身,願意躲得遠些,禦前隻留幾個最親近的。
他方才躲在廊後樹蔭處,本想出聲提點,忽然見她向這邊屈膝行禮,曉得是已經看見了,沒想到她行過禮又走,才連忙出聲。
「內監這是說哪裡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鄭觀音見是他,麵色稍有些難看,卻又勉強笑著:「既然萼華做的不好,奴婢當然是要去奉茶。」
她乾巴巴地進去,同那人有什麼好說的?
萬忠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嘆果然是小姑娘禁不得一點委屈,輕聲道:「觀主現在不缺茶吃,鄭娘子進去,就如平常一般,說不定還有賞賜。」
不必說聖上,就是他也清楚欲攀皇子的罪名實在是冤枉了她,但皇帝能有什麼錯,至多是底下人沒有聽得分明,聖上是萬民之主,天下的君父,他是不會有錯的。
要是鄭娘子知道輕重,主動認個錯,或者將錯推給一個含糊的旁人,聖上有了台階,見她又哭得這樣可憐,口中不說,心裡豈有不疼她的道理?
鄭觀音瞥了他一眼,心想這觀主身邊的人似乎都是神出鬼沒,她剛剛的丟人模樣,大約不少人瞧見。
她輕聲應了一聲是,正巧她也不願走這麼遠的路去圍繞茶爐轉,回身往殿門走去。
殿內並沒有用冰,但總是涼浸浸的,令人舒心,連她這樣怕熱的人也很喜歡。
便是為這一絲涼幽幽的享受,她也勉強可以消氣。
聖上本來是極為勤勉的人,然而在道觀之中,卻有了些別扭的不便,她來時,禦前內侍剛送走許多已經批過的奏疏。
自窗前回來後,卻在讀書。
鄭觀音望見他手邊冰盤,荔枝蒼綠枝葉上猶存的霜,官窯玉盤已經凝了冷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