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私通之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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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紂被「端親王」這三個字砸的心神一凜。

他雖久居深山,但也知道這三個字的分量,皇親國戚,天潢貴胄,是所有市井小民都要跪在地上昂起頭才能看的人物,他隨意揮一揮手,便能在民間掀起一股巨浪狂潮。

那是權勢的象征。

「端親王。」沈時紂的舌尖念著這幾個字,聽不出喜怒,語氣平靜的像是察覺不到這名下的富貴王權一般。

或者說,他察覺到了,但他不在乎。

不管端親王是誰,都和他沒關係,他所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他隻要一個霧林院,一個人,兩個吵鬧的丫鬟,一抹月色,桌上的一杯酒,塌上的一縷發絲就足夠了。

沈時紂在看向端親王的時候,端親王也在看他。

沈時紂生了一張很像是他母親的臉,精致到巧奪天工,但他終歸是男子,骨量大些,眉目英挺,少了幾分媚骨嬌香,多了幾分寒淡疏離,清清冷冷的往那裡一站,端親王前一瞬看著他的臉,後一瞬又去看牆上那張畫的臉,隻覺得歲月更迭,往事如梭。

「我聽追風說,你姓沈,想來是隨了你母親的姓。」端親王又開了口,他似乎並不急於和沈時紂表達自己的多年思念之情,也並不提什麼親緣之類的話題,隻是與沈時紂講他的母親。

「你母親名喚如煙,沈如煙,她出身一般,隻是個商戶出來的女兒,但家中千嬌百寵,我第一次下江南,便在船上瞧見了你的母親。」

「江南的天很藍,水很綠,你母親穿著一身純白的書生服,扮成男子出來玩兒,我一時興起,邀她來喝酒,她天真嬌憨,不知自己的扮相瞞不了我,還喚我長安兄,說要讓我看遍江南最好的景色,我們遊山玩水,她有一日喝醉了,問我有沒有妻子,我說沒有,她便把頭發散下來,說她是女子,問我願不願意娶她。」

「她不知我是端親王,若她知道,當年,她便不會問我了。」

江南煙雨繚繞,人心柔軟,連江南的風都是溫潤的,怕驚了美人鬢上的蝴蝶,生在花間的女兒並不知曉京城險惡,隻憑著一腔孤勇,便不顧父母的阻攔,與心上人遠赴京城。

京城啊,什麼是京城呢?高雅繁華是它的表麵,荒誕放縱是它的內裡,一本寫滿了仁義道德的書,字縫兒裡卻流滿了人欲,江南美人兒一腳踏進來,便再也出不去了,越往下走,故事就越泥濘不堪,原本站在雲端上的兩個人都漸漸跌入凡塵,彼此都滾上了一身的泥,再一看向對方的時候,都快記不起最開始愛的樣子了。

「你母親隨我入了京城後,也是過了幾天舒坦日子的,我知曉她生性活潑愛鬧,從不拘著她,給她幾個丫鬟,允她四處打馬遊街,隻是她太美了,時紂,你該明白的,有些時候,不是你心地善良,你無辜,你就能免於災難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隻要她有,就免不了別人想奪。」

再往後的故事,涉及到了皇家辛密,陰私亂事,但端親王說的毫無避諱,直接到近乎有些殘忍。

「你母親隨我入了一趟宮,我向母後求娶她,我說,我要給她最好的一切,我要立她為王妃,我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的母後不允,在她眼裡,這個從江南遊出來的女子是一條水蛇,將她的兒子纏的神魂顛倒,她有意刁難與你母親,以教導你母親禮節為由,將你母親留在了宮裡,我當時想,叫母後與她相處一段時間,興許便會接受她,所以沒有阻攔。」

「然後便出了事。」端親王長長的眼睫垂下來,聲調放緩了些,像是每說一句話,就在受一道鞭刑似的,慢慢的講道:「我的兄長,一位坐擁天下美人的皇帝,他見過很多絕世佳人,卻從未見過你母親那樣的女子,單純,善良,甚至有些愚蠢,但她是可愛的,是盛夏時的碎冰與清風,是他從未見過的月下美人,江南倩影,他不可控製的愛上了你的母親。」

「或許,他猶豫過,遲疑過,但最終,他選擇了臨幸你母親,這件事鬧到最後,他給出的理由是他喝醉了,將你母親認成了另一個妃子,他為皇帝,被他碰過的女人隻有兩個結果,入宮為妃,或者自縊而亡。」

「此事當時在宮中鬧出了一陣波瀾,我的母妃能夠阻止她的兒子,卻阻止不了一個帝王,最終,你的母親被封了妃,名麗。」

麗妃。

光是這兩個字,就能想象到那張嬌艷的臉。

「然後呢?」端親王久久不言語,沈時紂便開口問。

他能猜到一些,往後的故事一定好不到那裡去,但是他要聽完。

他要知道,在他未曾出生的歲月裡,這片土地上發生過什麼,他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姿態來到這個人世間的,在他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那些人又是怎麼看他的。

「我不甘心。」端親王站在遠處,維持著握著刀,看著他,看著畫的姿態,用一種平靜到極點的語氣,重復了一遍:「我、不、甘、心。」

沒有一個男人能受得了這種屈辱,從他的女人被搶走的那一天晚上,他就明白了很多道理。

比如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要那個皇位。

因為坐在最上麵的人就是規則。

「後來我找過她很多次,最開始,她並不想見我,甚至開始恨我。」端親王說:「你不是女人,理解不了這種被搶奪時心裡所承受的屈辱,如果皇兄是個好人就罷了,可他偏偏不是,我的皇兄生來便什麼都有,所以也不知珍惜,高興了就把她捧到天上去,北涼山的蒼穹木,因為她喜歡,就砍了千年老樹,挪來為她做了一個床,她懷念江南,皇兄就把江南的花和木都搬到京城來,在宮裡給她打造了一個小江南,但一不高興了,就會甩她一

身滾湯,罰她跪行,讓她在所有宮女麵前自扇耳光,這樣過了兩個月,她便快活不下去了,那晚我去尋她,她便與我私通了。」

分明是齷齪不堪的歷史,但端親王說起這些時,眉眼中卻滿是溫柔繾綣:「那是我們最快活的半年,但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多久,宮裡本就有無數雙眼,我們的事情很快就被披露,皇上舍不得殺她,又殺不了我,便隻能將我們倆分開,我被丟到了邊疆,幾十年如一日的守著,風霜露宿,我幾次險些埋骨於大奉邊疆,死在倭寇短刀之下,但我拚著一口氣,硬是活下來了。」

「我不能死,我還做著重回京城,見你母親的夢,但我很久之後才知道,你母親在我離去的半個月後就查出了身孕,皇上想要這個孩子,你母親卻不想要,幾次自裁,人一旦不想活了,就什麼都不怕了,你母親差點死了的那次,皇上反倒怕了,最後是太後出麵,把你母親送到了宗人府休養,讓她安靜誕下子嗣。」

端親王的語氣更涼了些:「你母親誕下你之後,皇上一度想立你為太子,此舉觸動了太後的底線,你母親當晚便被一碗毒藥送走了,隻剩下你,被太後的人帶走,我與皇兄尋索多年,都不曾得見,太後對於我們倆的說辭是,你已隨著你母親一道去了,但我與皇兄都不信,後宮子嗣單薄,皇兄當時連一個兒子都沒有,我未成婚,也沒有孩子,雖說不知你到底是誰的孩子,但是你是大奉皇室內唯一的皇子,縱然太後瞧不上你母親,但絕不會謀害皇子。」

「直到近幾年,太後歲數大了,活不了多久了,我們才探到一點風聲,但等我們的人到山裡時,老廟已經被屠了,你也不見蹤影。」

「我也不知是誰做的,誰都有可能,甚至有可能就是太後,畢竟現在皇上已經有了皇子,還是中宮所處的嫡係,為了不動搖太子的根基,除掉你順理成章,也有可能是太子母族,要算起來的話,當今皇後當年跟你母妃也是勢同水火,你母親為自保,曾對她下過手,若是知道有你,皇後下手很正常,幸好,你沒死。」

過去的那些辛酸苦累、艱難恨愛都被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蓋過,端親王也不管沈時紂在想什麼,直接把過去那些事兒都堆到沈時紂腦袋上,讓他自己去想。

「你已成人,太後雖不喜你,但好歹是皇嗣,想來她也不會吝嗇對你的教導,這些事情,我相信你自己想的明白,我隻告訴你一句話,你的身份生來便如此,由不得你,你不爭不搶,便會如同你母妃一樣被人爭搶,便會如同我一樣抱憾終生。」

「眼下,不僅我找到了你,皇兄的人也查到你了,隻是沒找到你頭上罷了,他若是找到你,是勢必會認你回皇宮的,到時候,便由不得你做選擇了。」

端親王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似乎已經用光了渾身的力氣,這一場對話對於沈時紂來說,是撥開困擾他多年的迷霧鎖煙,但對於端親王來說,是重復一遍他刮骨劇痛的過程,端親王已沒有力氣再說了,他挺直的肩膀塌了些,隻擺了擺手,示意沈時紂自己離開。

沈時紂便自己往外走。

他邁過門檻的時候,恍惚間回了下頭。

端親王已走到了畫像前,他透過窗戶,能看見端親王含笑撫扌莫著牆上掛著的女子畫卷。

一卷紅塵繪,牽扯半生淚。

沈時紂駐足片刻,轉身離開。

他從這座精美奢華的庭院中走出去,步入繁華的京城,四周的人氣兒與喧鬧漸漸傳入到耳朵裡,在府內時的緊繃便漸漸消減下去,他沉默片刻後,上馬離開了。

萬千富華與他,不過過眼雲煙,他對親緣生來淡薄,也並不想與端親王如何親近。

端親王說的話,他信,但端親王給他的路,他並不想走。

他不要這滔天富貴,也不想管那些陳年舊事,他隻想尋個僻靜地方,捧一縷月光,安然走過剩下的歲月。

他得先跟白青檸換個地方住,甩開那些眼線,然後做好準備,提前離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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