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2)
雨野初鹿拿出手帕嗆咳了兩下,好在端上來的甜點旁有配備茶水來緩解甜膩,不至於讓顧問先生英年早逝。
「您怎麼在這裡?」
青年因為咳嗽而被水汽包裹的眼睛很好看,鼻尖也因為被手帕摩擦而變得微紅,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
「我……」鬆田剛張開嘴準備回答,就被雨野初鹿恍然大悟的聲音打斷。
「你來調查佐賀議員的犯罪證據,剛好最近他在招保鏢。」
雨野初鹿想了想:「你是怎麼通過海選的?他對身邊的人調查會比較縝密。」
偵探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眼鏡片背後的金褐色瞳孔落在了鬆田的身上。
難得看小偵探有問題,鬆田長舒了一口氣,準備回答:「是……」
「同期幫忙,公安的人。」雨野初鹿已經找到了答案。
鬆田如鯁在喉,最後緩緩的嘆了口氣:「沒錯,都跟您說的一樣,偵探先生。」
「抱歉,我已經習慣了自己找到答案,希望這個缺點不會困擾到鬆田警官。」
雨野初鹿靠在了後座上,他鬆開了扣在最上麵的襯衫扣子,露出了喉結。
他的手指骨節鮮明,甚至能夠看到手背後麵的青色血管。
「當然不會,我每次都會因為偵探先生的推理而感到驚嘆。」鬆田悵然,他這句誇贊發自肺腑。
他不是沒見過天才,但是類似於雨野初鹿這種,倒是頭一次見。
「謝謝。」雨野初鹿含笑,眉眼彎彎,唇下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鬆田問道:「偵探來這裡也是為了調查佐賀?」
「不,我是他同夥。」雨野初鹿自然而然的回答。
排爆警察麵對事態一向穩重,但是這次疑惑透過墨鏡都能表現的出來:「啊?」
「我是來跟他談合作的,我說過的,我的副業是偵探,光做免費偵探可混不飽肚子。」雨野初鹿將『副業』兩個字咬的很重。
鬆田並沒有所謂的記憶宮殿,但他依舊從記憶中提取出了青年的話:「的確。」
「放心,我不會跟他告密的,畢竟合作事項還有待商榷,這裡也沒有攝像頭和錄音器,別用故意拔尖的聲音低語了,這樣很奇怪,鬆田警官。」
隨著雨野初鹿的話音落下,鬆田緩緩的放鬆了自己的肩膀,然後伸出手來揉了揉自己的喉結,偽音讓他嗓子生疼。
「您知道中村先生的事情了。」
「見過一麵,我在他那裡買了個禮物送給古鬆警官,畢竟古鬆警官幫我了點小忙,等等……你在懷疑我導致老板態度變化?為什麼?就因為我買了個水晶球?」
雨野初鹿瞪大眼睛,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老板態度轉變是因為體檢報告,難道你不知道嗎?」
「什麼體檢報告?」鬆田確實不知情。
雨野初鹿口氣不虞:「不告訴你!看在我可是幫你們警察破獲了兩起大案的份上,我應該獲得信任,至少在人品方麵!」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
偵探先生因為不被信任而生氣的挪了挪屁股,讓他跟鬆田的距離又拉開了一定距離。
沙發是皮質的,在雨野初鹿挪動的時候,故意加大發出了褲料跟沙發摩擦的聲音,用這種聲音來提出抗議。
比起抗議,更像是為了吸引注意力。
雨野初鹿的確乾了這樣的事情,但他聰明的先入為主並且指責,這會讓對方陷入『自己是否真的出錯』的邏輯怪圈。
「抱歉。」鬆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軟一點。
他知道小偵探吃這一套,因為拳擊教練就是這麼做的,他照抄答案。
雨野初鹿高傲的仰著頭,多了幾分拒人於外的清冷,但他卻偷瞄了一眼鬆田,然後很快的將頭扭了回去。
鬆田揉了揉眉心,他寧願現在去麵對一個非常難破解的炸彈,也不願意麵對一個任性的偵探。
「我要補償。」雨野初鹿提出條件。
別的孩子如果做錯事了會被罰,但雨野初鹿做錯事了會想方設法會得到糖果。
「可以。」鬆田說道:「在我能力範圍內,我會盡量滿足。」
「我想兜風,我認識的朋友都沒有那麼酷的摩托車。」雨野初鹿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星光墜在其中。
那天在他從拳擊館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鬆田陣平的摩托車,對比起來,琴酒的保時捷實在是有些無聊。
作為家裡有產業是電子,雨野初鹿更追求潮流。
雖然雨野初鹿大可以自己買一輛昂貴的跑車,可他沒有駕照不說,而且他認為電視劇裡摩托車的速度和激情,才是男人的浪漫。
「我還以為是什麼難以完成的任務……」鬆田陣平鬆了一口氣。
「可是電視劇的男主角說,摩托車是他的第二位妻子,不會允許其他人隨隨便便騎上去。」
「您還是少看點……算了,我們隨時可以出發。」鬆田陣平想起了怪遊戲的孩子母親,他現在有一種偵探先生被狗血電視劇荼毒的錯覺。
有了報酬,雨野初鹿便也願意說:「他的腎髒出現了問題。」
中村幾乎將所有的錢全拿來打官司和維持自己心中的正義了,他沒有錢來治病。
「看你的表情,應該很嚴重。」鬆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可我到現在才剛剛發現。」
「他藏的很好,你沒發現很正常。」雨野初鹿回答。
「長期吸煙是會要人命的,我因為看到了他現在的模樣,警告了我的朋友讓他少抽點煙。」
雨野初鹿搖了搖腦袋:「可惜他看起來不怎麼喜歡聽我的話。」
「原來偵探先生這樣的人,也有苦惱的對象啊。」鬆田苦笑了一聲:「我曾經也有一位這樣的朋友。」
他的聲音充滿著懷念,手掌在他麵前張開又握緊,隻握住了空氣,什麼都沒握住。
「我不喜歡鬆田警官這幅樣子。」雨野初鹿從沙發上站起身:「話題中心人物剛才來了,打起精神來吧,警官教練。」
「對於被逼到絕路上的人,隻有兩個辦法。
其一是抓住占滿荊棘的藤蔓,爬上來之後遍體鱗傷。
其二是放任自己下墜,卻在最後一刻也要拉著造成這個情況的罪魁禍首一起墜入深淵。」
雨野初鹿頓了頓:「鬆田警官,您認為中村老板,是哪種?」
隨著雨野初鹿的描述,鬆田陣平想起了老板那天的眼神,堅毅中帶著嗜血,他完全就像是變了個人。
這已經是偵探明晃晃的提醒和警告了,不知道為什麼鬆田總覺得哪裡突兀到奇怪,但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
「我明白了。」鬆田掐了掐自己的脖子,讓聲音恢復到了最初難聽的地步,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劉海就往外走去:「謝謝您。」
「不客氣。」雨野初鹿笑著回應。
在鬆田離開之後,雨野初鹿掛在嘴角的笑逐漸抿平。
「現在要怎麼辦?警告中村嗎?」貝爾摩德全程聽到了結尾,因為雨野初鹿毫無避諱。
「不用,每一個計劃都存在著不確定因素,而隻要提前接觸這些不確定的因素,但將其挪到合適的位置,就會是最完美的計劃。」
「那個時候小先生去拳擊館……是在確定失誤的可能性。」
「不止如此……」雨野初鹿想起了揍雨野富司的快感,不由自主的摩擦了一下關節,眼睛閃亮:「我的確想學點東西。」
讓暴虐的搭檔變成聽話的下屬,光是想象,雨野初鹿興奮的中樞神經就傳來了愉悅的感受。
這話說的等同於承認。
貝爾摩德的耳膜因為心跳夠快而跟著砰砰作響:「我現在真是很慶幸,您不是我的敵人。」
雨野初鹿走到了窗口,手指輕動了一下那個栓扣,勾了勾嘴角。
「我剛才在離開的時候,將我的包留下了,裡麵還有三個計劃書,把藍色那本拿出來,按照那個來走吧。」
貝爾摩德的視線落在了後麵的背包裡,她從裡麵拿出了一個藍色的文件夾。
裡麵跟她現在手上拿的一樣,幾張薄紙,內容卻截然不同。
「請琴酒先生去能看到我所處位置的下方廚房,準備好用石子之類的小東西,到時候我會給信號,我需要您用非子彈之外的東西打破我設置好的陷阱觸發。」
貝爾摩德舉起手來,做了個手勢,琴酒就推開了車門。
這才是監管人應該做的事情,配合且監視,聽從隊伍指揮的意思,保證任務的完成度。
而不應該是去甜品店,因為貪嘴不聽被監管者的話,將兩個冰激淩全都吃到肚子裡,導致腸胃不適,第二天什麼都沒吃。
「我沒時間了!我需要更多的錢!我要出國治療!」中村拍著桌子一躍而起。
對比起剛才溫文爾雅的雨野初鹿,中村就像是個暴虐份子,社會底層的魯莽讓佐賀忍不住嫌棄的皺起眉來。
「你想要多少?」佐賀點燃了一隻雪茄。
能用錢搞定的事情,對他來講都不是問題。
「之前你允諾我的兩倍。」中村的鼻孔不斷的喘著氣,間隔的時候偶爾咳嗽兩聲,整個人顯得病弱膏肓了一般。
「你覺得你的女兒能值得起這個價格?」佐賀吐出一個煙圈,他根本不害怕中村會對他動手,他一左一右站著兩名保鏢。
如同貨物一樣談及自己的寶藏,中村怒目圓睜。
他並沒有按照貝爾摩德接下來的對話念,憤怒沖昏了他的頭腦。
中村的視線落在了尖角的蠟燭台上,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用這個燭台狠狠的將麵前的人砸的頭破血流。
貝爾摩德看到了下麵一行字,念了出來。
——深呼吸,中村先生,他已經是掀不起波濤的浪花了,記住他這幅模樣,我向你保證,現在他的嘴角弧度有多大,待會他恐懼的眼淚就會有多少。
貝爾摩德跟著念完這段話,閉了閉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
雨野初鹿精準的拿捏著其他人的心理,玩弄於股掌之間,甚至他知道佐賀的話會激怒中村,並且中村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期待反應,心理學,在想象中的期待,能格外清醒,降低某一刻的雜亂思維,達到極度的冷靜。
貝爾摩德聽著中村的聲音,隨著她這句話音落下的同時,聲音沙啞著終於繼續開了口:「我還有其他的東西。」
「什麼?」
中村拿出了一個錄音筆。
給偵探送完餅乾出來,就徑直來到了餐廳角落的鬆田瞪大了眼睛。
那是他給中村的證據,那些證據不能成為決定性的證據,卻會給最近的選舉上添點小麻煩。
「如果我拿不到這筆錢,我會在選舉當天,將這些放出來,並且自裁在選舉會。」中村赤紅著眼,意外的平靜了下來:「反正拿不到錢我也活不下去。」
明明中村隻是安安靜靜的在那裡坐著,但是他的瘋狂卻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鬆田心一緊。
他之所以沒有放出來,是因為這些不足以成為確鑿證據,將他拉下馬,現在卻變成了中村用來威脅佐賀的東西。
「瘋子。」佐賀形容中村。
貝爾摩德也跟著說了一句:「瘋子。」
想出這個對話的雨野初鹿,簡直就像是天才中的瘋子。
boss說的沒錯。
雨野初鹿這個人,天生應該身處黑暗之中。
「在失去信子之後,我已經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中村垂下了頭,他胡子拉碴,看起來整個人都顯得很頹廢。
這樣的中村老板,仿佛回到了信子走之後的那段暗不見天的日子,鬆田打算待會找個機會去跟中村談談。
「說是為了女兒,但還不是為了錢?」佐賀站起身來,椅子腿跟木質地板碰撞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既然我活不了,我總要拉一個人陪我一起下地獄的。」中村咬緊了後槽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
他的眼中倒映出了佐賀那張每次看到都恨不得拿刀子劃破的臉。
他看到了錯愕,驚訝,厭惡,唯獨沒有一絲後悔。
「坐著等吧。」佐賀說道。
他起身去書房的保險櫃裡麵取錢,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而這種轉賬太引人注目,所以紙幣更保險。
沒有任何人能追蹤到這些紙幣的來源是佐賀。
沒過五分鍾,一皮箱的紙幣就擺在了中村的麵前,那個數量是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地步。
「要清點一下嗎?」佐賀嘲諷的說,他的聲音尖酸刻薄,要是他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媒體前,肯定會引起嘩然大波。
「不用。」
中村合上了皮箱的蓋子,在他準備將皮箱拿走的時候,佐賀壓住了皮箱的一頭。
「我怎麼確定你方才威脅我的這些事情,不會真的發生?」佐賀為人處世小心謹慎。
「u盤裡麵的東西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預約了後天的飛機,並且在五天前已經預約了國外的醫生,您選舉的當天是我做手術的日子。」
「醫生的名字。」佐賀停住了話頭,他的視線如同一隻惡毒的黃鼠狼盯著一隻雞一般。
——索爾·紮克利。
貝爾摩德翻找書頁,在後麵找到了對應的詞條,念道。
「索爾·紮克利。」中村停頓了一下,就像是忽然卡殼,現想了個名字出來:「我沒有必要騙你,要不是為了治病,我為什麼要來找你?」
佐賀聽出了中村語氣裡麵的古怪:「誰知道呢?去查這個醫生的電話,為了你的病情著想,我詢問一些細節你應該不介意。」
鬆田的心下意識的一緊,老板在撒謊,他的直覺告訴他老板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真話。
可如果不是為了治病,他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的確有這樣的一位醫生,要我轉接嗎?」
「你就幫我問問中村君的病情吧,說他太可憐了,問能不能從他這裡給中村君捐點錢。」佐賀的手放在了自己肥胖的肚子上。
看到中村慌亂的眼神,鬆田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指攥緊到自己的手心之中。
他知道在進門的時候,中村被人搜出來了身上隨身攜帶了一把水果刀。
鬆田開始環顧四周的情況,確保待會在發生爭執的時候,怎麼能完好無損的將老板帶走。
秘書按照所說,用流暢的英語問話,過了一會壓斷電話。
鬆田繃緊了身子,連中村都忍不住呼吸紊亂了一瞬,貝爾摩德並沒有說時間,他隨口編的。
他的記憶最深刻的,是女兒的生日,妻子的忌日,還有密利伽羅先生跟他相遇的日子。
「他說抱歉,但是可以將錢存在他們的基金會裡麵。」
鬆田鬆了一口氣,但是中村卻僵硬住了。
五天前的預約,那個時候……他才剛見到密利伽羅先生……可是他怎麼知道他會編造這個日期?
「祝你能活著享受到這些錢,中村君。」佐賀說道:「你不介意我找人跟在你的身邊配合你的治療吧。」
「我怎麼確定你不會對我下死手?」
「這是法治社會,中村君。」佐賀說道:「我又不是什麼黑惡勢力。」
這句話說的極其諷刺,中村脖子上的青筋為了忍耐這一句話而暴起,顯得很恐怖。
他的忍耐度已經快到極限了,他的喉嚨發出了如同快死去的獵物一樣,絕望的低鳴。
——中村先生,接下來,看向了你旁邊的酒杯,拿過來撒到佐賀的腦袋上。
中村順應了自己的大腦發出了贊同的指令,猛地去拿桌子上的酒。
訓練有素的保鏢不是吃素的,他們很快將佐賀壓住了,連一滴酒都沒有沾染到佐賀的身上。
——中村先生,接下來,反抗。
「你這樣遲早會遭報應!」
中村的手腕被別在了後麵,關節被壓得作響,但他卻依舊拚命的掙紮。
那副企圖跟佐賀同歸於盡的模樣讓佐賀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
這個動作顯得懦弱,佐賀意識到了中村的動作,盛怒之下他拿起了旁邊一整瓶的酒,精致的酒瓶彰顯了他的價值不菲。
「原來中村先生想喝酒啊,早說不就好了?我一向熱情好客。」
酒瓶被拔開了栓口,金黃色的酒從中村的頭頂傾瀉而下,剩下的大多都送給了地麵,變成了一灘毫無用處的汙水。
「既然你已經選擇錢已經賣斷了你女兒的事情,現在滾出我的家。」
中村呲著牙,惡狠狠的盯著佐賀,就像是想在他的身上撕下一口肉。
「把他扔出去。」佐賀說:「順便找人盯著他。」
中村感受到了佐賀看垃圾一般的眼神,而他的待遇也跟垃圾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