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諾(1 / 2)
綾枝之所以推掉盈園之事,說到底還是因了陸鬱現身之故。
江陸兩家皆是書香門第,因官宅較近,再加上陸父江父官場中常有來往,兩家才定下了親事。
清清白白的官宦人家,最是注重女子家世。
更別說陸鬱如今出身一甲,前途無量。
他履歷上存在的任何汙點,皆有可能是對手攻擊時的致命一擊。
經歷了江家敗落的綾枝甚是懂得這一點,即使為了籌錢和盈園來往,也甚是喜歡給蘇朝朝繡些挽袖手絹,屏風繡墩等女子小物件,卻極為小心,唯恐容顏被人窺去。
如今既然和陸鬱再相遇,她便想早些切斷和盈園的交往,生怕影響了陸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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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禦圍著院子中卵石堆就的小池散步,池中荷莖亭亭,托舉著小而圓的荷葉,甚是清新秀麗。在京城時,他去的不少人家裡也有荷池,但皆是密密匝匝,荷葉相連,和此種疏闊風景截然不同。
她若是風塵女子,怎會有這般巧思?
再說,為何出現在盈園便是風月之人呢?也許她是哪家閨秀偶爾出門也說不準。
不知為何,李禦已不願將布置這院落的安靜小姑娘和風塵女子聯係在一處了。
正在思索間,已聽廊外腳步聲響起,顯然是她又來送小食了。
這幾日午後,小姑娘總會提著食匣子殷殷而來,帶的小食也皆是江南風味。
李禦在京城也嘗了不少江南的菜係,東宮有頗善淮揚菜的廚娘,偶爾他也會和陸鬱一同去京城的南菜館。
但終歸長在此處的江南小姑娘懂吃食,她帶來的小點心皆是最合胃口的。
兩人要給她銀錢,小姑娘便搖著頭拒絕,烏眸望著李禦,笑笑道:「從前不是說過,陸公子和我之前的一個哥哥長得很相似,這也是我對鬱哥哥的一番心意。」
這是女子慣用的接近心儀之人的借口,李禦心中也明白,他手持勺羹,輕輕翻動著碗裡的肉糜粥:「能喝到如此美味,細論起來,本人還要好好謝謝你那位從前的哥哥。」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綾枝耳尖泛紅,強自壓抑告知他真相的沖動。
「從何處買的?」
綾枝搖搖頭,耳尖更紅了幾分:「這是我做的。」
給陌生男子洗手作羹湯,已經算是很明顯的示好行為。
「你做的?」李禦頓了頓,倒有些刮目相看:「就算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手藝了。」
被陸鬱這般誇獎,小姑娘嘴角立刻輕輕上揚:「這都是小時候慣常吃的,又不是大菜,便漸漸會了。」
綾枝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去了京城,我還擔心你口味會變呢。」
這幾日,有好幾個瞬間,她都有問陸鬱婚約的沖動,但一來他記憶已失,問也白問,二來……畢竟十年未曾見,雖說知道此人是陸鬱哥哥,心裡親近,但看起來卻是陌生男女,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家開口問婚約,這也太羞人了……
況且……不知為何,這人的氣勢也讓她總也開不了口。
鼻尖掠過的氣息似竹如鬆,本是溫潤春意,混合了成年男子獨有的冷冽,便化成凜冬的清冷孤寒。
李禦望向綾枝黑亮的眼眸:「姑娘對本人諸多關懷,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費心。」
眸光碰撞,綾枝驟然心跳加速。
從前她也和鬱哥哥離得這麼近過,鼻尖對鼻尖,但她似乎……都未曾察覺鬱哥哥是未婚夫意味著什麼,在心裡仍覺得對方是個親切,值得信任的大哥哥。
可唯有這次,聽到男子低沉的聲音掠過耳畔,綾枝氣息急促,心口怦然跳動。
她察覺到了莫名的侵略感。
綾枝不由後退了兩步,默默拉開了距離。
鬱哥哥去了京城一趟,氣勢竟變得如此壓人。
鬱哥哥很少生氣,從前他不悅,自己也敢圍著他胡鬧,可如今微微一沉下臉,便如同陰影籠罩,讓人不敢違抗。
兩人正四目相對,一陣腳步聲響起,二人同時回頭,隻見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一身淺白儒衫,眉目清雅,看到家中景象,頓時一怔:「姐姐?」
綾枝未曾想江諾此時會來,不由分說示意弟弟進了廂房,才開口道:「阿諾,這是你陸鬱哥哥,從前……你們也是見過的……他如今在京城裡領了差事來杭,暫且住在咱們這裡。」
陸鬱?!
少年眸孔急劇收縮。
姐姐年幼時便定下了親事,他從記事以來,也一直把陸家少爺當姐夫看待。
但自從陸家去了京城,他們江家又敗落後,陸鬱便再也未曾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