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夢中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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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華盛頓時間比華夏的首都時間要慢上十三個小時。

所以從美國到共和國的每一個旅客都不免要麵對倒時差的問題。

這一點無論是對坐經濟艙回來的米曉冉和趙漢宇而言,還是對與他們同一乘航班上那坐頭等艙的母子而言都是一樣的。

所以打回到京城的這頭一兩天,他們都過得有點辛苦。

哪怕白天打哈欠也得盡量熬著,實在熬不住了小睡一會兒,也得上鬧表控製下時間,才能不影響晚上的休息。

相比而言,老人換環境之後,適應力當然要更差一點。

再加上那美國老太太畢竟一走就是幾十年,如今滄海桑田,連京城飯店的環境和服務模式都變了。

盡管京城飯店硬件方麵很不錯,連龍頭都是鎏金的,除了暖氣不能調溫度,其他方麵不比美國差,可老太太住著還是不習慣。

所以別看第二天,米曉冉都拉著趙漢宇精神抖擻的騎著家裡自行車,去看天安門,逛故宮去了。

這對打美國回來的母子還是沒能出門。

他們頂多也就是在京城飯店的對外商店裡轉轉,然後在老太太年輕時候參加過舞會的舞廳逛了逛。

看看那些依照著凡爾賽宮鏡廳布置的那些鏡子,最後在寬大台階紅毯上留個影,就這樣了。

實際上,他們足足比兩個年輕人多休息了一天的時間,這老太太才算調整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在京城飯店裡待的這兩天,也沒人能聊天,老太太心裡也實在憋得難受。

為此,哪怕明知道1月28日是除夕,京城街麵上不會太多的人了,大部分商家今天都得關門歇業,甚至連京城飯店門口都沒等活兒的出租車了。

到了這一天的早上,老太太也覺得自己待不住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氣,想到大街和胡同裡轉轉。

於是催著兒子給留下電話的出租司機小郝打電話。

這並不奇怪,畢竟京城飯店帶著特殊屬性呢,在和客人交流方麵的要求太嚴格了。

老太太看著那些年輕漂亮的服務小姐,雖然很喜歡,非常想與這些小輩兒的年輕人聊聊天,可是很難做到。

那些小姐無不被規章製度和紀律約束著,對她必恭必敬。

就是她想套套近乎,用標準的京腔,再三講明自己也是京城人,隻是客居美國,現在回來了。

可是小姐們對她也隻是微微一笑,照舊遠遠地站在她的身前、身後,隨時注視著她,

周到地服侍著她。

甚至都不要說餐廳小姐,就連開大門的門童,站在電梯前的小姐們,對她也統統都是客氣有加,敬而遠之。

她的雍容華貴,引來了一些久羨慕的儀論,她吃一頓飯,身邊能有好幾個人伺候著。

但她的美國護照,卻像一把無形的剪刀,把她和自己的家鄉家鄉的人,都割裂開來。

這不免讓人有點傷感頗感遺憾。

不過好在剛到京城認得的那個出租司機還是有點古道熱腸的。

盡管今天就要過年,可問清楚老太太隻是白天用車,司機小郝很快就開車趕了來。

早就收拾利索的這對母子坐上了他的車。

這小郝立刻用他幽默的言談開聊,熱情的詢問老太太這倆天過的怎樣。

並且拉著他們去了老太太日思夜想了三十來年,內心深處最想去的地方——魏家胡同。

而當坐在出租車裡的老太太,發現街邊的建築和樹木自己越來越眼熟的時候,她心裡也不由盪起一番濃濃的喜悅。

幾十年的期待,幾十年的癡夢。

人情重懷土,飛鳥思故鄉。

直到現在,她才感覺到自己是真正地回到了京城。

…………

有人說,在人的一生中,總是會有許多說不清的奇妙時刻。

這種時刻注定要發生在某一天,某一小時,某一秒鍾,但是它決定性的影響卻是超越時間的。

這話一點也不錯。

在1987年的除夕當天,康術德就遇到了這樣的重要一刻。

實際上,正當美國老太太帶著兒子坐著出租車,一步步向魏家胡同靠近的時候。

身在魏家胡同的康術德,也正臨時抱佛腳,帶著來一大早就來幫忙的小陶在馬家花園的大門口,拿著凳子和漿子,貼對聯,貼福字。

當然,原本康術德是不想這麼折騰的。

他認為要貼就在花園子裡的小院門上貼就得了。

隻要能聽見京城的街頭有花炮咚咚的響聲,他就會覺得天下太平,皆大歡喜。

這是好不容易才尋回來的花園子。

他不修外麵院牆,封死的馬家大門也沒恢復原貌。

就連後來收回來的戲樓和江家原先住的地方,也就是「古今文化研究所」的大門,他都拿鐵鏈子又給鎖上了,就是為了刻意低調。

他心裡很清楚,這院子的周圍就不是一般的地方,附近十幾條胡同,那住的大人物多了去了。

如果不知道夾著尾巴做人,也許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礙了誰的眼,那叫自取其禍。

可小陶不是這麼想的。

以他一個年輕人的角度,當然喜歡熱鬧和好看。

認為院門外就是不張燈結彩,也得貼個福字請個門神啊,否則哪兒像過年啊。

他就力勸康術德怎麼也得妝點一下門麵。

他聲稱寧衛民多半是要帶日本未婚妻回來的,這冷冷清清的樣子,讓日本友人看著不像話啊。

原本這院牆就夠舊的了,看著就讓人想起電視劇《聊齋》的片頭。

這要再不帶點喜慶氣兒,那不真得讓人以為是鬼怪狐仙住的地方了。

結果這話算是把老爺子給說動了。

當然,倒不是寧衛民真的有這麼大麵子。

其實無論他多麼受外人看重,但對老爺子這個師父來講,他都是耗子上金鑾殿。

真正緣故,是因為康術德忽然意識到,這個特殊的日子口兒,家家戶戶都得這麼乾。

自己要是不隨大流啊,反而顯得各色紮眼。

再一想,無論是張大勺,小陶,還是羅廣亮,最近為了他拾掇花園子是沒少幫忙。

而且這些人今天來了這裡,也是為了等著寧衛民,為他接風洗塵的。

原本都是圖個高興,那總得照顧照顧大家的情緒啊。

得嘞,那弄就弄吧。

就這麼著,老爺子才從善如流,改了主意。

於是接下來,康術德親自找紅紙,倒墨汁兒,自己寫了副春聯,寫了幾張福字。

然後又抓了小陶的壯丁,讓他去熬漿糊,然後拿著家什跟自己走。

這樣也就有了這爺兒倆在馬家花園的大鐵門前,「裝裱門麵」的這一出。

否則的話啊,這唯一能通向馬家花園子的大鐵門,保準是淨光淨,冷酷至極,連點紅都不帶的。

而且康術德本人也不可能出來,沒道理身在院門外,站在胡同裡。

結果這世界上的事兒還就是這麼巧。

恰恰正當康術德和小陶這爺兒倆,在共同努力下,一張張把代表對來年美好祝願的春聯、福字往大門上貼的時候。

那個出租司機小郝,也是按照美國老太太的指示。

慢悠悠地開著車沿著馬家花園的舊址,從戲樓的位置繞到了最西邊的汽車房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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