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豐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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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寧衛民在歸家途中,頭一次頻頻遭到旁人的鄙視。

因為他拿的銅件兒太多了,足有五十來斤,全都裝在了他那條破麻袋裡。

哪怕他上車前,已經把髒臭的工作服、破草帽、開線棉鞋、二齒鈎統統塞回了帆布大包裡。

還用軍用水壺裡的水洗了把臉。

別人也依然能分辨出他真正的身份。

尤其是坐大一路的時候,那車售票員看寧衛民拎著沉重的麻袋上車。

麻袋一放在車上還叮當亂響,當場就差點汆兒了。

也就是顧忌寧衛民是個年輕小夥子。

而且見他主動出示完月票,還為自己的麻袋多買了一張票,售票員才沒把他給轟下去。

至於車裡的乘客們,也都像躲蒼蠅一樣躲著寧衛民。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那麻袋散發出的垃圾場味道,是相當明顯的。

這麼說吧,比起這一年上映的紀錄片《乘車記》裡那些留長發,戴蛤蟆鏡,玩世不恭的阿飛。已經老老實實盡量待在不礙事地方的寧衛民,似乎還要更討人嫌一些。

所有人幾乎都在想,你一撿破爛的乾嘛還要坐公共汽車啊?

還坐貫通長安街的大一路?

你那形容好看嗎?

你腿兒著,給自己省倆錢兒不好嗎?

這不成心給大家添堵嗎?

不過對此,寧衛民本人可沒有表露絲毫的不滿,也懶得去品味別人的白眼。

因為其一,這年頭公共汽車的售票員是絕對不能招惹的。

他們收入低,沒有服務意識。

天天都得泡車上,日子裡也沒什麼樂趣,生活裡就剩下與乘客鬥嘴其樂無窮了。

別看他們永遠用一種睡不醒的,嘴裡含著什麼東西的語調報站名,讓人聽不清爽。

可誰要敢露出些許的挑釁苗頭,他們就會以比報站清楚幾倍的話茬子噎你。

這時候千萬千萬還不能頂嘴。

一頂嘴,他們更有成筐成籮的話等著你,訓你如同暴雨淋漓。

直澆得你渾身濕透,落荒而逃為止。

有一次,寧衛民不過是鬥膽問了一句到某某站還有幾站。

就惹得那個售票員氣不順,立刻翻起了白眼。

「你耳聾還是耳背啊?我剛報站你沒聽見?下站就是,趕緊起來吧,那座兒就那麼舒服?」

前車之鑒啊,他何苦去觸黴頭,非吃這個眼前虧?

至於其二呢,還別看售票員這麼牛,其他乘客們這麼鄙視他。

可寧衛民心裡還真不是很在乎。

因為自尊和自信是來源於自己的,啞巴吃餛飩他心裡美啊。

還別看他是撿破爛的,他就敢在這兒放上一句狂話。

這車上沒有一個人兜裡的錢,價值能超過他這條麻袋的。

那可是五十多斤銅啊,八成以上是紫的,這得多少錢啊!

所以從建國路到王府井的這一路上,寧衛民盤算自己的收益還盤算不過來呢,哪兒還有空生閒氣。

他的臉沖著窗外,看著街上的美景,腦子琢磨的,全是自己今天到底掙了多少。

嗯,我自己撿的那些,原本差不多能賣十八九。

可經過這麼一倒騰呢,換成了紫銅,差價就平白多出了六塊。

還有後來那四十來斤挑來的銅,刨去其中不多的一點黃銅,大概又能賺個四十塊。

這樣粗略的一算,我已經賺了六十多了。

我靠,合著今兒這一天頂平日三天啊。

不不不……這麼算還是太簡單了。

因為今天我最英明的,就是臨時冒出來的那個買表的主意。

「將軍」那老小子一定想不到,城裡還有信托商店這樣的地方,專門寄賣出售二手貨啊。

那裡的手表不但便宜,而且還不要票證哪。

嗯,記得過完年時候,跟著康老頭兒去店裡看他老朋友。

那裡麵一塊八成新的滬海牌手表就挺合適,好像才賣八十二塊。

我要拿到鍾表維修點拾掇一下,也玩一手「老虎活兒」,明天按新的發給「將軍」。

這等於又增添了三十八塊的利啊。

這麼一算,我這一天居然都能掙小一百了。

哈哈,老子果然天縱奇才,問天下誰與爭鋒啊!

就這樣,樂著樂著,一個沒留神,肚子裡走了氣,還真的樂出屁來了。

「噗」的一聲,尤為清晰。

難免又為他招來了更多的鄙夷……

不過實話實說,其實還真不能怪寧衛民嘚瑟,怪他如此臭美,怪他這麼沒眼界。

主要是因為回來的這段日子,他太苦了,完全是在忍辱負重前行。

說真的,他兜裡錢最多的一次,還是上次在醫院賣血救人的時候。

結果六十塊錢都沒捂熱乎就又還給醫院了。

事後補身子,也隻是雞蛋、紅糖、小米粥,沒什麼葷腥。

就跟坐月子似的,而且還是跟康老頭均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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