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1 / 2)
這晚過後,夏綠過了幾天安生的日子。
三月很快到來,這一年植樹節她和姥姥一起去集市上買樹苗。
她們住的這一片是社區,每逢初一十五或者特殊的節日都能趕集,街上有炸丸子的,賣盆栽的,套圈的,打氣球的,炸爆米花的。
在路過一家賣糖葫蘆的小推車時,夏綠看到了宋璀錯。
準確來說,是姥姥先看到了他。
「阿綠,你還記得他嗎?」姥姥懟了懟夏綠的手肘,示意她看過去。
夏綠搜尋了兩秒才看到宋璀錯,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夏綠沒意識到姥姥口中的「他」是宋璀錯。
夏綠問:「誰?」
「應該是姓宋吧,和他爸長得真像。」姥姥笑了笑。
夏綠聽到「宋」字,便知道姥姥說得正是宋璀錯,想了想問:「姥姥你認識他?」
姥姥神色諱莫了幾分:「你不記得幾年前這附近的殺人案了。」
「你是說……」夏綠猛地想起什麼,「街坊四鄰聊了大半年的那個殺人犯?把自己老婆捅死的那個?」
姥姥點了點頭:「就是他爹。」
夏綠吃驚的很,喃喃:「那他是我以前的同學?」
當時出事之後,不僅街坊四鄰在傳,學校也炸鍋一樣討論這件事。
「他家以前住這邊社區的景泰花園,後來出事了,沒少被嚼舌根,男孩才跟著他爺爺搬走的。」姥姥說到這,嘆了聲氣,「也挺可憐的。」
夏綠點點頭,認同了姥姥最後一句話。
……
宋璀錯久違地出現在城郊,有人認出了他,背著他咬耳朵「看,那個殺人犯的兒子」……
天陰沉沉的,滾起了春雷,他把這些閒言碎語當成雷聲風聲,自動忽略,手插兜裡,拳頭攥得很緊。
他之所以會願意再踏入這個地方,是為了把家裡的老房子賣了。
過年前爺爺被檢查出來慢性病,需要長期花錢吃藥,又覺得那房子總歸是傷心地,以後也不會去住,乾脆就賣了還債。他今天就是來辦手續。
他穿過嘈雜的市集,到景泰花園裡見了中介,不過半個小時就簽完了合同。
社區住房便宜,一套才五十多萬,他家這處房產出過凶殺案,就更貶值,對方拿著這點討價還價,最後二十五萬成交,他沒有異議。
簽完合同之後,他率先離開。
走到門口,無意間看到了牆上用鉛筆畫的一道道橫線。
他童年時,父親給他量身高畫的。
現在看來就像一根根淬毒的利箭插在心口上。
宋璀錯沉了沉眼眸,頭也不回離開。
剛出小區,迎麵看到一個背著白色帆布包,穿著草綠色毛衣的女生。
他一怔。
定在原地。
夏綠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從小區裡走出來,他穿著牛仔褂搭白色衛衣,帽子扣在腦袋上,手插在外套的兜裡,低頭大步向她靠近。
踏出小區,他應該是抬頭看車想過路,視線一掃,看到了她。
夏綠沖他一笑,向他走了過去。
她到他麵前站定,他散淡看過來:「乾嘛?跟蹤我?」
夏綠搖頭:「我來還你錢。」
話雖這樣說,她卻沒有掏錢出來,而是停頓了幾秒,才看向他的眼睛:「你能攤開手嗎?」
宋璀錯歪歪頭,目光沉了沉。
夏綠很平和的盯著他,好似和他槓上了。
宋璀錯仰頭看了看天,烏雲滾滾,更陰了。他不耐煩的蹙了蹙眉,接著把手從兜裡伸出來,攤開。
她一笑,也伸出手。
下一秒,宋璀錯的手心裡多了卷起來的一把錢,外加一顆海鹽青檸味的薄荷糖。
他眼睫被風扯了扯,有那麼幾秒鍾沒動彈。
她緊接著又從帆布包裡掏了把傘塞給他:「還有這個。」
他看向她的眼睛,喉結一滾,想說出拒絕的話。
她始終淡淡笑著,聲音也溫和:「快下雨了,別感冒。」
說完話,她向他鼓勵似的眨了眨眼睛,沒等他說什麼,就跑走了。
宋璀錯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待天邊落下一滴雨的時候,他回過神來,把手裡的錢和糖塊放進兜裡,撐傘離開。
城東,某家燒烤店裡,兄弟們正喝的熱火朝天。
宋璀錯姍姍來遲,趙歸鴻看到他手裡的傘,笑道:「媽的,這點雨還用得著打傘?娘不娘?」
「你沒娘?」宋璀錯冷冷回了句。
小六笑:「不是,這把傘好女生啊,嫩綠色的誒。」
「操,三哥你不會彎了吧。」
「滾蛋。」宋璀錯把傘收好,抽了兩張紙墊在桌子上,把傘放上去,「別人送的。」
「別人?哪個別人?」趙歸鴻問。
小六「啊」了一聲,誇張接話:「女人吧?」他好像發現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我去,嫂子啊?」
宋璀錯眼底染上一抹笑,沒說話,拿起一根烤五花肉吃,算是默認。
小六這人說他靈活吧,有時候也缺心眼,壓根沒注意到宋璀錯的神色,又說:「不過嫂子是不是缺心眼啊。」
宋璀錯咀嚼的動作頓時變慢。
小六哈哈大笑:「傘是散的意思啊,她是不是不想和你有未來啊。」
宋璀錯徹底停頓下來,悶悶咽下一口肉,再抬眼,眼裡滿是戾氣。
小六一驚,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頓時嚇的不敢說話不敢動。
宋璀錯隻冷冷掃他一眼,接著把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壓著火站起來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和地上的空酒瓶,發出好大的聲響。
大家都噤聲看著他,他混不在意,頭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一群人麵麵相覷。
趙歸鴻扌莫著下巴,眯著眼,說:「完了,這個男人真的動春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