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沈危樓雖不能視物,然而他終究是個有靈根的修者,體內有靈力運轉。
哪怕被鎖魔釘鎖住了大部分力量,可比起凡人來說剝奪了視覺於他並不是真的什麼也感知不到。
他能夠通過那點微弱的靈力探尋前路。
盡管對於像林昭昭他們這樣修為遠高於他的人來說,他很難覺察其氣息,不過若是像花草樹木這一類東西倒是綽綽有餘。
因此,今日采摘幽玄花的任務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困難。
琅琊峰很大,懸崖峭壁也多。
山中雲霧縈繞,峰巒毓秀鍾靈,美不勝收。
沈危樓不能視物,更沒有什麼閒情雅致欣賞這些景色。
他沿著鬱鬱蔥蔥的山林徑直往前過去,白衣無瑕,似春日料峭未消去的霜雪,都不用如何去找,遠遠的一眼就能辨認。
不出一柱香的時間,他就找到了一處斷壁。
他試探著扌莫索著,避開上麵濕滑的青苔,往相對而言乾燥的岩石方向去,這樣會更好攀爬而上。
如果今日修行任務單單隻是采摘靈植的話,沈危樓作為陪練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一開始他也有些莫名。
直到林昭昭說並讓他一並跟去的時候,幾乎是第一時間,沈危樓便意識到了她的意圖——
讓他陪練是許念提出來的,這說明他也知曉隻要有青遊仙在,他明麵上哪怕再厭惡他也多有顧忌,無法找他什麼麻煩。
所以他能做手腳的就隻有陪練時候。
無論是以劍切磋,還是現在的去峰中采靈植,都無異於是給了青年一個絕佳的動手,且事後不會被追責的好時機。
林昭昭也推波助瀾,順勢為之。
說什麼讓她幫忙輔助對方采摘,事後會把除去幽玄花之外的靈植給他,諸如此類的話全然是假。
這些都是幌子罷了。
到時候若許念動了手,她事後直管說是他為了多采些靈植,誤入什麼秘境,或是不慎碰上什麼林中妖獸受了傷。
此事就可以不了了之,全無對證,哪怕是青遊仙來了也挑不出他們任何錯處。
想到這裡,沈危樓白綾之下那雙眸子閃了閃,欺霜賽雪的麵容沒有先前麵對林昭昭時候那般溫和無害。
他唇角壓得很低,似凜冽劍峰。
對於林昭昭,他太了解不過。
這人心月匈狹隘,睚眥必報,今日他們師徒倆設計出這樣一樁,沈危樓並不意外。
若是以往時候沈危樓倒是可以在識破他們的意圖後小心避之,唯獨這一次不大一樣。
就算林昭昭不允許,他也是要想辦法趁著入琅琊峰時候帶走一些靈植的。
沈危樓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處境,知道天衍劍宗上下沒有誰是他可以信任的。哪怕是青遊仙,也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才在五年前的仙門圍殺時保下了他的性命。
鎖魔釘鎖住了他的魔性,同樣也鎖住了他的靈脈。
導致他空有百年難遇的劍骨資質,卻五年也難有突破。
這五年裡沈危樓表麵上無欲無求,不爭不搶,青遊仙教導他什麼他便學什麼。
基礎術法,入門劍訣。
他不問,也不求,表現得並沒有任何不滿,實則背地裡他一直都在尋找突破之法。
青遊仙雖道貌岸然,偽善至極,可偏是這樣一個人卻是當今天底下少有登臨至臻劍境之人。
他的修為高深,其以他劍氣淬煉而成的法器八十一根鎖魔釘更是威力霸道。
沈危樓掙脫不了。
但沒辦法全部掙脫,若是一根一根慢慢的來卻並非沒有可能。
五年內他試過無數辦法,用內力,周身靈力匯聚於一點去沖擊。又或者借外力,在旁人攻擊他的時候,讓他們的劍氣集中在鎖魔釘釘入的位置。
很可惜,都無濟於事。
直到前幾日許念用藥引他魔性大發,在失控之時他感覺到激發的魔氣隱隱有讓鎖魔釘鬆動的跡象。
沈危樓才想到用藥。
這法子之前他也試過,隻是他的方向不對,他之前想著像其他弟子那樣用靈植藥浴,便能自然而然打開靈脈。
如今想來反其道而行之或許才是正解。
他這一次也要用藥,不過用的不是洗髓築基的靈藥,而是如先前許念陷害於他那樣,用墮仙引魔的藥物。
萬物都有兩麵性,劍有雙刃,藥也有兩極。
在修者眼中效用極佳的靈植可以入藥煉丹,同樣的,它們也可以引人走火入魔。
沈危樓要找的就是這樣的靈植。
所以今日就算林昭昭他們不算計著來琅琊峰,他也會找機會入境。
盡管知道這兩人沒安好心,可此處有結界鮮少對外開放,這次的「陪練」,對他來說倒算得上是利大於弊。
那些能夠引魔的靈植他早就熟記於心,它們生長的環境他也了解得很清楚。
有在參天樹上寄生的,有在沼澤深處蟄伏的,亦有於妖獸巢穴周遭生長的。
不過為了防止林昭昭他們懷疑,他還是選擇生於懸崖之上的幾株為好。
這樣他可以借幫許念采摘幽玄花為由,一並將需要的靈植囊入其中。
沈危樓思之及,垂落在衣袖間的手指不著痕跡地微微一動,緩緩將靈力附著在指尖,以好蓄力攀爬。
銀色的長發如流動的水銀,君子端方,宛若皓月。
做好了準備工作後,沈危樓將手覆在斷壁石岩之上,緊接著是腳。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上而去。
在琅琊峰外的林昭昭用通天鏡將沈危樓的一舉一動全然看在眼裡。
境中的少年已至懸崖中段,林深峰高,殘垣斷壁之間雲霧縈繞。
沈危樓銀發白衣,近乎要融在其中。
林昭昭看著他不出一個時辰就爬到這樣高度的,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這種速度對於許念這樣的修者來說並不算什麼,甚至可以說得上慢。
可她讀過原著,別看沈危樓表麵上看上去隻是形容病態,身材瘦削。
實際上他並不是身體不好,而是體內的鎖魔釘所致。
那鎖魔釘並不是簡單的鎖住他的魔性,被釘住骨血之人,所要遭受的痛楚是難以想象的。
毫不誇張的說沈危樓如今就像是上了岸的美人魚,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刃上,宛若刀割,痛徹心扉。
他在這樣疼痛的情況下還能攀爬到這般高度,實在讓人驚訝。
更別提少年麵色如常,沒有表露一點痛苦之色。
要不是他麵色比先前更加蒼白,殷紅的嘴唇也變得有些青紫了的話,林昭昭真的要以為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加上少年從千尺冰窟剛出來,身上的傷還沒好全,時間久了,腳踝和手腕上的傷口也裂開了,將布料浸濕暈開一片。
白衣紅血,瞧著觸目驚心。
「這是許念那家夥的修行,他一個陪練怎麼比他還認真?」
林昭昭支著頭很是不解。
「我不是都說了他可以去拿他想要的靈植嗎,怎麼還這麼死腦筋,還是當真怕我怕成這樣,連命都不要了也要幫助許念完成修行?」
她不知道沈危樓意欲何為,隻以為他是怕被她再次懲戒才如此,心下有些鬱悶。
要知道今日這樁修行醉翁之意不在酒,林昭昭本就是為了沈危樓準備,而非許念。
結果他這般不爭氣,著實讓她頭疼。
「嘖,這個蠢蛋,怎麼這麼老實巴交?」
林昭昭皺著眉頭,抱著手臂,讓本就有些英氣的眉眼更添了幾分凜冽。
不成,不能這樣下去。
她辛辛苦苦,絞盡腦汁搞了這麼一出可不是讓他和許念那傻叉去摘什麼一瀉千裡花的。
再這麼爬下去太陽都要落山了。
她得想個辦法,想個可以讓沈危樓能夠順利摘到靈植的辦法。
林昭昭盯著通天鏡半晌,日光穿過雲層落在少年象牙白的脖頸,然後至於那問心鈴上。
金鈴折射的光粲然,襯得他的膚色如剝殼荔枝般細膩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