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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23:08分。

江眠望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輕呼出了口氣。

他睡不著。

明明今天累了,結束模擬法庭的時候就在想吃完飯回家後洗個澡把剩下的法條背了就睡了,可回到家後,法條他背不下去,視頻也看不下去。

現在躺在床上,人也睡不著。

因為他滿腦子還是下午陳故送他回來時的畫麵。

聽到他那話的陳故,重點卻是:「那是你哥?」

又被自己打了自己一記重拳的江眠已經徹底沒辦法思考了,全憑本能回話點頭:「嗯。」

「有血緣關係的那種?」

「嗯。」

陳故心裡積壓的陰雲這才消散,他望著忽然從頭到腳都寫滿了「乖」字的江眠,悠聲回了那句話的後半句:「他說的沒錯。」

他嗓音散漫,像是卷著黃沙的風,帶著點砂礫感,卻格外有磁性而又勾人:「江眠,你直覺不是很準麼?」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你不是也知道麼?

已經遭受完各種沖擊了的江眠居然反而因為這句話觸底反彈,腦子勉強回來了點。

他怔怔地望著陳故,雖然基本上還是無法冷靜對待,但本能讓他想要拒絕。

可拒絕的話還沒出口,陳故又率先截斷:「我隻是告訴你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江眠:「……?」

陳故:「所以你不用回答。」

江眠到嘴邊的話直接被他這兩句給噎了回去。

直到車子啟動,陳故說送他回家,江眠在車內的冷空調中淩亂地想——

還可以這樣的嗎?

而現在,江眠躺在床上,滿腦子還是真的可以這樣的嗎?

那話都說開了,之後要是陳故約他出去,他去還是不去?

他又該怎麼和陳故見麵?見麵又該以什麼態度相處?

江眠再次嘆了口氣。

人際交往好難。

因為睡不著,江眠乾脆坐起身來,打開了床邊的櫃子。

櫃子裡麵還放著陳故的一隻護腕以及那個粉色兔子的皮筋,都被他好好的收在盒子裡,就連皮筋都用小防塵袋裝著放在了盒子裡。

這些也應該盡快還回去吧?

江眠跪坐在床頭櫃前,不自覺地抬起手,用指尖摁了摁自己的心口。

在這寂靜的夜色中,他能夠清晰的感知到在那層薄薄的衣物和皮肉底下跳動的心髒。

而現在那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蔓延,像是一把生鏽了的鋸子在上頭拉扯。

說不出是疼還是酸,反正就是讓人心煩又意亂。

江眠不知道,睡不著的,不止他一個。

陳故也是。

上回江眠隻是堪堪擦過了他的掌心,就讓他難以忍受了很久,這回他直接抓住了江眠的手腕,還握了這麼久,送江眠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忍耐。

江眠一下車,陳故就不受控製地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他的指甲修剪過,第一下倒是不至於怎麼樣,但是之後一路上他一直在撓自己觸碰到了江眠的那隻手的手背,從最初淡淡的紅痕,再到後來皮膚終於忍受不住,破了皮,滲出了血,疼痛著向他抗議,他也無法控製住自己。

他有一種病。

一種很可笑的心理疾病。

醫生管它叫做「皮膚飢渴症」。

而且陳故的皮膚飢渴症還很不一樣。

他本人是很抵觸一切肢體接觸的,上回不得不和人禮貌性握手後,他抽空到洗手間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了大半瓶洗手液洗手,把自己搓到要脫皮,手指尖都被水泡皺了,也壓抑不住煩躁與冷意。

但再上回江眠的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掌根時,陳故第一反應不是洗手,而是想要抓住江眠,他能夠感覺到他的內心有個聲音在渴求著更多的接觸。

以至於他的腦袋裡升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想要將江眠的皮肉剝下來做成衣裳,永遠貼在他身上。

而現在,陳故將自己除臉以外外露的皮膚都撓出了血痕,指甲縫裡深色的汙垢積累了一層又被新的鮮血填補,再多的刺痛也沒能緩解一點病發。

他也是第一次這樣。

他全身的細胞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非得要江眠這個殺蟲藥來了才能起效。

陳故知道江眠心軟,他現在打電話給江眠,江眠就算是會遲疑,也一定會跑過來看他。

但他不能。

陳故坐在自己的畫室裡,望著新掛在牆上的那一雙雙柳葉眼,或笑或平靜或認真……隻要是江眠在他麵前展露的神色,都被繪到了畫布上,形成了十幾雙眼睛注視著陳故。

他溫柔地仰著頭注視著其中一雙微彎的眼,抓向自己手臂的手卻毫不留情,淡淡的鐵鏽味在屋內彌漫,陳故那雙本該惹人憐愛的狗狗眼在這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晦澀。

江眠感覺沒錯。

陳故從頭到腳,都寫滿了危險這兩個字。

因為直到現在,他還在算計。

他編織了一張網,他要讓江眠心甘情願跳下來。

陳故失聯了。

江眠聽到這消息時,還在看法考視頻。

他愣了下,在平板上點了暫停:「你說什麼?」

「……我說我聯係不上我哥了。」陳易深那邊也有些嘈雜,所以他並沒有察覺到江眠的語速比起平時要快了幾分:「我這不是開學前最後放肆,帶慧慧來內地旅遊了嗎?」

眼看他要偏離重點,江眠打斷:「說回你哥。」

陳易深哦了聲:「就是他讓我到時候幫他帶點特色的擺件回去,給他做靈感物件,然後昨天出發前我打電話想問他要什麼,他沒接我電話,然後今天我打了好幾個也沒接。」

陳易深昨天打電話,他和陳故見麵已經是前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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