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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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一種空曠的孤獨,洶湧而來,將她浸沒,林七娘心下惶惶然,竟開始恐懼。

一隻手落在她肩頭,林七娘緩緩轉過臉,於淚光中看見了江嘉魚。

江嘉魚進門時正聽見雪姨娘最後一那句『別賣我』,聲音嘶啞又悲愴,帶著怨恨,還帶著刻骨的哀求。

頃刻間,眼前忽然湧現了一個小女孩痛哭流涕哀求的畫麵,她是那麼恐懼那麼無助。

女孩的命運從被賣那一刻起萬劫不復,從此喜怒哀樂生死盡掌於他人之手。

十年教坊,十六年林家。

她生命中的甜少得可憐,餘下皆為苦。

林七娘又何嘗不是,單薄的小姑娘,直直望著死不瞑目的雪姨娘,兩行淚默默滑落,在臉上留下兩道細細水印,神情恐懼。

江嘉魚輕輕拍著她稚弱的肩膀,不知說什麼才好,覺得說什麼都太過蒼白,喪母之痛豈是三言兩語能開解。

林七娘輕眨了下眼,淚水劃過鼻梁,又沿著尖尖下巴滑落。她突然抱住江嘉魚,將臉埋在她月要間,柔軟的狐裘披風淹沒了她整張臉,在無人可見的角落裡,淚水肆無忌憚往外湧。

她以為自己不會難過,原來她會這樣難過,難過得彷佛心髒缺了一塊,帶來窒息般的疼痛。

悶悶的嗚咽,聽得人心頭發酸眼角發脹,江嘉魚溫柔撫著林七娘後背,無聲的安慰。

雪姨娘的葬禮算不上隆重但也算不寒酸,一切都是提前就準備好的,靈堂迅速在偏院裡搭起來。

靈堂搭好,林叔政終於姍姍來遲,得知雪姨娘的臉被帕子蓋著,他才敢進去看一眼那個為他生了一兒一女的昔日寵妾。

自從雪姨娘臉被小耿氏劃花之後,林叔政看過一回被嚇得做了三天噩夢,之後就再沒正眼看過一眼。連帶著也從不踏足那個院子去看住在裡麵的姨娘通房,想那事了,也是讓人把姨娘通房叫到書房。可姨娘通房們整日裡對著雪姨娘那張臉,畏小耿氏如厲鬼,哪裡敢伺候林叔政,都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惟恐淪為下一個雪姨娘。

林叔政索然無味,卻無可奈何,隻能偷偷養小廝或者去外麵偷腥。這一個月,沒了小耿氏作威作福,林叔政猶如老鼠掉進了米缸裡,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一有空就廝混在帷帳裡,連衙門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今天,若不是看在林七娘生得貌美如花,將來能結一門好親的份上,林叔政都不會舍下美人趕回來。敷衍地看了一眼雪姨娘,林叔政便把目光落到一身孝衣跪在床腳的林七娘身上,俗話說得好,要想俏一身孝,當真是人比牡丹花還俏,較雪姨娘風華正茂時還要嬌艷三分,這還是她沒長開,再過兩年,該是怎樣的人間尤物。

林叔政妝模作樣地嘆了嘆:「你阿姨走了也算是解脫了,你莫要哀慟過度,傷了身子,對你阿姨而言,你好好的,她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林七娘哽咽著點頭,孝衣下的手指緩緩收緊,在手心裡留下月牙印。在心裡默默說,阿姨在九泉之下看見你才能瞑目。

林叔政轉眼又看向站在屋子裡的江嘉魚和林五娘幾個侄女,含笑點了點頭:「你們姐妹幾個有心了,多開解開解七娘,讓她節哀順變。」

江嘉魚忍不住咳了好幾下,她厭惡偏過臉,不去看滿臉腎虛相散發著脂粉香的林叔政。小耿氏固然可惡,可林叔政比小耿氏更惡心,雪姨娘是他的枕邊人,為他生兒育女,他怎麼能做到眼睜睜看著她們被小耿氏百般折磨而無動於衷,但凡他稍有一點良心,雪姨娘和林七娘的生活都不會如此苦。

看過一眼,上了一炷香,林叔政便施施然離開。

停靈三天之後,便是出殯,墓地就在林家一座山腳下,林七娘還將在那裡結廬守孝二十七天,之後回家中繼續守孝一年。

那一天,北風凜冽,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彷佛老天都在憐憫薄命紅顏。

江嘉魚送林七娘到門口,一路咳了好幾回,天氣驟然降溫,她的咳嗽沒好轉反而加重了。

林七娘低聲道:「四姐姐五姐姐快帶表姐回去吧,我這還有大姐姐和三姐姐陪著,本也不剩多少事了。」

江嘉魚頷首:「待我好了,再去看你,缺什麼了,打發靈玉回來說。」

林四娘和林五娘亦叮囑了幾句。

寒風中的林叔政搓了搓手,不耐煩道:「快走吧。」他本不欲出麵,一個姨娘罷了,叫林元娘和林三娘陪著林七娘送一送足夠了,父親卻要他親自來送這最後一程,免得寒了林七娘的心。林叔政深覺父親小題大做,可他慣來畏父,敢怒不敢言,隻好舍下溫暖被窩中新納的姨娘艱難爬起床。

江嘉魚抬眸看向滿臉不耐煩的林叔政,眼神泛著冷。

撞上她冷沁沁的眼睛,林叔政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惱,想訓斥兩句,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回去。這外甥女是林伯遠的心尖尖,這邊他訓了,回頭林伯遠肯定要來找他算賬。之前,父親都不會幫他主持公道,更何況如今他母親犯了大錯被驅逐出府。

終究是要走的,白皤飛揚,哀樂陣陣,白色的隊伍漸漸走入雪色中。

送葬的隊伍吸引了剛從教坊出來準備回家的周飛鵬,本隻是隨意一瞥,卻成了驚鴻一瞥,他癡癡望著走在棺木旁的林七娘,蒼白天地間唯一的那抹艷色。

周飛鵬兩眼直勾勾盯著林七娘,三魂七魄都開始躁動不安,他自詡見過不少美人,他那位寵冠後宮的姐姐麗嬪便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然與眼前的佳人一比,頓時相形見絀。

那樣赤|裸裸帶著鈎子似乎要把人當場剝掉衣服的眼神,敏銳如林七娘自然不會感覺不到,d她回望過去,就見一個身形瘦比竹竿,麵色虛浮一看便酒色過度的男人坐在馬背上。

見美人看過來,周飛鵬兩眼迸射出熾熱的光,在對方很快收回之後又失望至極。

林七娘轉回的視線不經意落在前麵馬背上的林叔政身上,忽然發現,這兩人竟然有三四分相像。

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周飛鵬才從悸動中回神,心潮澎湃地吩咐小廝來福:「去,趕緊給我打聽清楚是哪家姑娘。」

這麼顯眼的送葬隊伍,來福不到半個時辰就打聽得清清楚楚:「少爺,是臨川侯府林家三房的庶女,今天出殯的就是她生母,尚未婚配。」

周飛鵬揚眉:「就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繼室謀害原配,嫡妻虐待姨娘庶出的林家?」

來福:「正是,林家三房正是那繼室夫人所出,那嫡妻就是三房夫人,現如今都被關到莊子上去了。林家三老爺是個無能的,至今不過在戶部做個閒散主事。」

聞言,周飛鵬起了心思,這林家姑娘可比竇家姑娘還要貌美許多,公主嫡孫女他都差一點就娶到手,一個不得寵的庶女罷了。

「既如此,嫁給本少爺也不算辱沒了她,與其在林家忍氣吞聲,還不如跟著本少爺吃香喝辣。」

來福麵露糾結之色,周家不過商賈,全靠兩年前麗嬪得寵才有了體麵,饒是如此,世家勛貴依然沒把周家放在眼裡。林家三房雖然不成器,可林家卻是握有實權的新貴,和一敗塗地的竇家不同,怕是不願意把孫女嫁到周家。

來福小心翼翼說了自己的顧慮。

色|欲熏心的周飛鵬不以為然:「林家不願意,她未必不樂意,她這出身這相貌,將來沒準就被送給權貴做妾,難道她寧肯做妾像她生母一樣被折磨死,也不願意給少爺我做正妻。她怎麼想的,待本少爺會會她便知。」

雪姨娘下葬之後,林叔政立刻要求返回,一刻都不願多留的架勢。林元娘和林三娘也隻得匆匆和林七娘道別,讓她節哀順變,勿要傷心太過。

人群散去,林七娘沉默地跪在新墳前燒著紙錢,眼見著日頭漸漸往西,呂嬤嬤上前勸道:「姑娘,回去吧,仔細著了涼。」

林七娘平靜開口:「你們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陪阿姨待一會兒。」

呂嬤嬤看了看她,嘆了一聲:「既如此,老奴便帶人去廬屋打掃整頓,第一天過來,好多事情都沒安排好,不然晚上沒法休息。」她留了靈玉陪伴林七娘,自己則帶著隨從去一裡外的廬屋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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