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羊肉湯1〔切完蘿卜又切蔥薑薑就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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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沉默,霍棲因這份沉默而愈發不安,拽著他道:「你說話啊!」

「你讓我說什麼?」裴硯無奈地搖頭,「且先留著命吧,殿下說要救你。」

「殿下不必救我。」霍棲連連搖頭,「勵王……勵王的野心,你我都知道的,殿下當顧全大局。若此時隻顧著我的命,不免給勵王留下話柄,到時候就……」

裴硯若有所思:「你若這麼想,怎的沒直接以死謝罪?」

「我想過。」霍棲疲乏地閉了閉眼睛,「可我又怕這樣反倒會被勵王抓住把柄,說我是畏罪自戕,到時殿下就更說不清楚。所以是死是活,得請殿下拿個主意。」

這一點本不難想透,難的是霍棲在擔驚受怕之下還能琢磨這些。

裴硯笑笑:「那殿下要你活著,你就姑且活著吧。」

「……好。」霍棲啞了啞。二人間安靜了會兒,霍棲又說,「我能求你件事麼?」

霍棲道:「這到底是詔獄,沒見過有幾個活著出去的。殿下雖有心救我,但萬一力不從心……」

「不,不是。」霍棲搖頭,麵上的慌張淡了,也沒再見從前那副吊兒郎當,倒是一副認真的模樣,「我、我有個外室,還有……還有兩個孩子。但這外室出身不好,我父母嫌丟人,不肯給名分。我先前也沒覺得有什麼,但若我不在了……」

裴硯了然:「我知道了。萬一你真有什麼閃失,我必親自將他們送去昌宜伯爵府,立勸昌宜伯收留他們。」

這當是最易想到的辦法,可他話音剛落,霍棲就搖了頭:「不……」

裴硯皺起眉,霍棲似乎也覺得很難開口,躊躇了半天,才艱難道:「我母親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待庶出子女刻薄,他們便是進了伯爵府的門,也沒好日子過。」

裴硯不解了:「那你想怎麼辦?若不送他們回去,他們孤兒寡母,怎麼過日子?」

他剛問完,就見霍棲抬起眼睛,乞求地望著他。

裴硯一時還是沒明白:「你看我乾什麼?你說個法子,我幫你辦。你若沒法子,我總不能替你的妻兒安排去處。」

霍棲終於磕磕巴巴地啟齒:「若是、若是我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能不能……能不能求你看在同窗多年的情分上,收留……收留他們?」

裴硯整個人都懵了:「你說什麼?」

霍棲不再多說,也不再看他,逃避著他的視線,麵上盡是無措。

裴硯懵然望著他落魄的樣子,恍惚了半晌,終於慢慢相信,他是認真的。

也是,得凡入了詔獄的人,大概都會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現下即便太子說要救他,他們也都拿不準到底能不能行。

那若他真的要死——此時一味的恐懼固然在情理之中,但為妻兒想想後路更是該有的擔當。

裴硯於是不得不思索起他所言之事的可行性,接著就意識到,此事好似並無什麼難度。

雖然他和沁沁前些日子還在為錢發愁,但說到底,大頭的開支是他與同僚的應酬、還有逢年過節的各種走動,相較之下養孩子花的反倒有限。

更讓人為難的反倒是如何掩人耳目。

裴硯想了想,便道:「好,那我今日就接他們去我那裡。若你真出不去,他們便就此在我家住下;若你平安歸來,我再將他們送回去。」

這倒讓霍棲一怔,他啞了啞,搖頭:「也不必……不妨等個結果。」

裴硯坦誠道:「若你前腳人頭落地,我後腳就接他們回家,不免太過巧合,顯得蹊蹺。萬一被好事者翻出個究竟,便不免節外生枝。但現在你剛入詔獄,在旁人眼裡你又有太子做靠山,遠還沒到托妻獻子的時候,我此時帶他們走,誰也不會輕易想到你身上。」

霍棲恍悟,點了點頭:「有勞了。」

裴硯緩了一息,又說:「你還需坦白告訴我,你這外室和孩子,都有誰知道?我心裡得有個數。」

「沒有誰了。」霍棲輕言,「外室的事,我爹娘知道,但孩子我與爹娘都沒提,生怕他們覺得這是伯爵府血脈,硬要接回去卻又不肯善待。現下知道得這麼清楚的,除了你,隻有她院子裡的下人了。」

裴硯這才輕鬆了些:「如此便好。」

這日下午,悶了已久的天上終於下起了急雨。太子不好擅自離京,隻得著人將新寫的奏章快馬加鞭地送去行宮。

這份奏章絕口沒提霍棲之事,隻仍在議京中衛戍的歸屬,全然沒顧皇帝讓他別多管閒事的話,措辭反倒更凜冽了些。

奏章出宮後,太子獨自立在毓德殿的殿簷下觀了許久的雨。

他反反復復地回想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想父皇病中的變化,甚至還想了想一直與自己相爭的長兄。最後,一切情緒都化作一種無措,無措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他剛開始以為,那是害怕。可後來仔細分別,他似乎並不怕,隻是自從懂事以來,他就幾乎再未與長輩頂撞過。

父皇母後都通情達理,有什麼事總是能好好說的。現下要他明知父皇動怒還逆勢而為,他心中頗有一種不適應。

隻是,霍棲命懸一線,去賭一場也值得。倘若父皇當真隻是在歷練他,他就不能讓不相乾的人為此搭上性命。

太子眉心輕跳,狠狠斬斷這念頭,不再深想。

街巷上,裴硯出了詔獄,就按著霍棲給出的地址,去尋花痕的住處。

花痕本是青樓樂伎,霍棲給她置的宅子卻在離青樓雲集的平康坊最遠的坊裡。霍棲說,她不喜歡平康坊。

裴硯趕到宅院門口時已是傍晚,雨下得愈發急了。他上前叩門,前來開門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廝,眯著眼睛透過雨簾打量他:「請問您是……」

裴硯並不廢話,遞上了進出東宮的月要牌。那小廝知道霍棲也是東宮的人,又聽他報出了花痕的名字,就不再多心,讓開門請他進去。

裴硯於是邁進院門,剛一抬眼,就見廂房的窗紙後人影一晃。他舉步上前,叩了兩聲門,裡麵卻無人應答。他喚了聲「花痕姑娘」,裡麵還是沒有動靜。

裴硯見狀知道她存著警惕,便不再耽擱,退開兩步,直接一腳將門踢開。

房中響起一陣婦人與孩子的驚叫,裴硯信步進屋,便見二十上下的女子滿麵是淚,卻還是自己擋在了前頭,將兩個孩子護在了身後。

隔壁的婢子聽聞聲響也跑過來,見有個生人在,當即驚慌失措地撲跪在地:「大人,我們娘子……我們娘子不是昌宜伯爵府的人,伯爵府不認她的!求您看在稚子無辜的份上放她一馬吧!」

那婢子說罷就連連磕頭,撞在地上嗵嗵直響。裴硯伸手擋在她肩頭,沉了沉,道:「你說得對,你們娘子不是昌宜伯爵府的人,日後也記住這句話。」

婢子聞言一怔,滿目惶惑。裴硯不再與她多言,幾步走到花痕麵前,頷首道:「我是定國公三子裴硯。霍棲如今生死難料,讓我先帶你走。來日若他平安,我自會送你回來與他團聚;而若他出了閃失……」他語中稍頓,目光投向花痕身後那兩個驚魂不定的孩子,「人前人後,這兩個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什麼……」花痕一時回不過神,某一剎間突然意識到他的話意味著什麼,驀地搖起頭來,「若、若他走了,我們母子就隨他去!」

「他將你們托付給我,便是想讓你們好好活著。」裴硯溫聲,轉念想到事情未有定數,便也不急於再勸,「無論如何,先隨我走。去我那裡安心等他的消息,免得節外生枝。」

花痕遲疑著點了頭,就要帶著兩個孩子隨他走,但剛走了一步又警惕起來:「我怎知……我怎知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裴硯無奈,隻得再度扌莫出東宮的月要牌給她也看了。花痕不似那小廝一看就信,接過去扌莫索著仔細分辨了半天,覺得與霍棲身上那塊別無二致才總算放下了戒心,又低著頭輕聲解釋:「公子恕罪,妾身自己的生死沒什麼,但妾身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不得不謹慎行事。」

「我知道。」裴硯不在意的笑笑,伸手一引,請她先出去,「馬車就在門外,你去車上等我。」

花痕不再多問什麼,點了點頭便依言出門。裴硯睇了眼那婢子,吩咐她為花痕收拾些日常所用的東西帶走,又命那小廝將院子裡餘下幾個下人也都喊了出來,最後找了他們一乾人的身契,這才舉步出去。

花痕坐在車中心神不寧,片刻的工夫裡就揭開窗簾往外看了好幾回,隻覺得那雨幕都讓人心慌。好不容易等到裴硯出來,她莫名安心了些,總算定神做好。然而卻不見裴硯進車廂,再往外一瞧,就見裴硯已在車轅上坐定了。

花痕一時不太好意思,張口就說:「公子不進來坐?」

裴硯偏了偏頭,但沒看花痕:「男女授受不親。」

花痕一怔,這才恍惚自己所言不妥,頓時麵紅耳赤,不再說一個字。

後來,過了很多年她才明白,她在意的原是他從前沒有告訴過她。如果他早就跟她說清究竟,她大概也不會在意那個外室的存在。

「不是。」小章搖頭,「奴姓立早章,她姓弓長張,單名一個芸字,娘子喚她芸兒便是。她爹娘原也是都賣身在定國公府的,後來得了場急病先後沒了,就將她托付給了奴的爹娘,說給奴做童養媳。爹娘原也是那麼打算的,後來卻覺得也不好,打算等她大了,還是另說門親事給她,不非要她跟著奴。」

原來這輩子,也還是一樣的。不論他對她多好,這個外室也還是會存在。

聽到此處,裴硯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一下子更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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