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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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說不認識她。」

江如練打了個響指,火焰化作繩索將青蟒牢牢地束縛住。而無形的靈氣拖起地上的男子,將他送到張風來身邊。

張風來跌跪在地上,還強撐著身體去看。

那男子滿臉血,但殘留了少許氣息,這讓他鬆了口氣。

這一幕看得江如練無語:「你徒弟的命是命,怎麼妖怪的就不是了?」

地上的陣法失去了陣眼,不再起效,但凡江如練少來幾分鍾,估計張風來都會葬送在這裡。

不遠處,青蟒巨大的身體扭動了一下,奈何她自己也是強弩之末,掙不開束縛。

張風來像是老了十歲,鬢邊的白發淩亂不堪,聲音如破敗的風箱,嗬嗬呼氣。

「我欠你一個人情。」

江如練挑眉:「那你告訴我,裘唐讓我師姐去流沙做什麼?當真隻是修補陣法?」

如果隻是補陣,根本不需要支開自己,更何況白負雪說過,他們其實是想活捉卿淺。

張風來嘴角抿直,沒有正麵回答,還反問道:「如果封印將破,需要你拿命來填,你願意嗎?」

這是什麼試探?

江如練睨他,毫不客氣地拒絕:「你們自己想辦法,我還沒活膩。」

隻這一句話,張風來渾濁的雙眼半闔,顫巍巍的手擦去唇邊血跡。

「那陣法需要用火行的魂魄為陣眼。」

都說到這份上了,江如練怎會不懂。

這幫人打自己主意,知道自己不肯就拿卿淺做突破口,真該誇他們一句「小聰明」。

她氣笑了:「師姐才舍不得拿我去填陣,這事沒得商量。」

換從前她還會憂心一二,畢竟自己的師姐從來都把除妖護民放在第一位。

現在卻半點不擔心。

她隻想先下手為強,把出這個主意的人類解決掉。

江如練嫌棄地踢了一腳不省人事的男子:「帶你徒弟走,這裡我來處理。」

張風來沒推辭,也沒多說,再耽擱下去他徒弟就救不回來了。

目睹那兩人晃晃悠悠地走出門,江如練才轉頭看向那條青蟒。

因為激烈掙紮,蟒身上全是一圈圈火焰灼燒出來的焦黑,地上有鱗片散落。

她在喘氣,還活著。

沒有妖丹和靈脈,死亡對她來說是早晚的事。

就算如此,她也要用陣法和張風來同歸於盡,可見恨意之深。

江如練打量她半晌,偏頭:「需不需要我給你個痛快?」

若是帶她回妖管局,免不了被折磨。

青蛇咧開嘴,鋒利的毒牙隱約泛光,乍看像是在笑。

「你為何不先給張風來一個痛快?」

江如練無所謂地攤手:「拜你所賜,他也活不久了。」

「嗬嗬嗬。」青蛇將身軀盤起,笑聲尖利,聽得江如練直皺眉。

她吐著蛇信子,不怕死地蹭到江如練麵前,瞳孔縮成一道細線,帶著三分癲色。

隨後附耳:「白負雪沒有告訴過你嗎?當初我給你種下的蠱。」

江如練往後退了一步,相當冷漠。

青蛇像是被她的反應逗樂了,咯咯地笑起來。

「那才不是什麼噬神,而是白雲歇辛苦研究出來的——情蠱。」

她欣賞著江如練的表情,故意說得很慢,每個字都淬了毒。

「你口勿了誰,誰就會無可救藥地愛上你,可惜,時限僅有一個月。

那次在塗山,奮不顧身替你解陣的卿淺,有沒有被你親口勿過呢?」

親口勿?

江如練腦海中閃過那一個短暫的親口勿,心髒驀然縮緊。

「少來挑撥離間。」

她聲音又快又冷,如冰雪凝成的霜刀,也不知是要斬斷誰的念想。

青蛇似乎感受不到逐漸攀升的溫度和威壓,嘴角越咧越大。

「你難道就沒細想過,她為什麼突然對你熱情了?」

明明知道現在不該走神,江如練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

從什麼時候起的?

因為得天獨厚的能力,鳳凰其實很少會對邪物毒蟲做出錯誤的判斷。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被咬了,蠱線那麼明晰。

自那以後,卿淺就像變了個人,踏過碧波漣漪,和自己抱了個滿懷。

還說那並非蠱毒,而是戲耍你的詭計。

江如練神情恍惚,並沒有注意到青蛇緩緩直起身,獠牙上凝結出一滴毒液。

她對準江如練的脖頸,猛地一彈——

瞬間,青蛇嘴巴咧到了相當恐怖的程度,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

而變故也僅在一剎那。

江如練麵前橫斜出一柄劍,劍光如雪,照亮青蛇錯愕的臉。

「噗嗤」一聲,劍鋒從青蛇月匈口穿過,刺破血肉。

隨著卿淺抽劍,青蛇不受控製地往前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沒閉上眼睛,翠碧色的瞳孔倒映出劍尖上殷紅的妖血。

卿淺乾淨利落地收劍,看也不看地上的蛇屍。

她輕聲喚:「江如練?」

江如練打了個顫,下意識地回:「師姐。」

她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嗓子疼,說兩個字都費勁。

卿淺微微蹙眉:「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回來。」

這句是在解釋為什麼她會尋過來。

「怎麼在愣神?」

這句就是在表達關心了。

和方才出劍時的淩厲完全不同,此刻的卿淺是溫和的,眼神很柔,恰如春日裡瀲灩的水。

可江如練還是說不出話。

直到卿淺伸手去牽她衣擺,她才慌慌張張地撇過頭:「沒事。」

她很少在卿淺麵前掩飾自己,喜怒大多擺在明麵上。

所以連裝樣子都不會,輕易被卿淺看出了破綻。

卿淺不明白江如練的不安從何而來,隻好扯扯衣服,垂下眼眸:「今晚也想抱著睡。」

哪曾想她表現得越乖巧依賴,江如練就越覺得虛無縹緲。

師姐、好像不該是這樣的。

長年被拒絕和冷落,由此產生的惶恐卷土重來,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江如練新建的防線。

她深知自己不該懷疑,當下的信任是由卿淺每一次主動換來的。

可是、可是……

江如練嘴唇翕動好幾次,才小心翼翼地詢問:「師姐知道情蠱嗎?」

「不清楚。」

卿淺回答得相當乾脆,似乎不需要思考:「你問這個做什麼?是要調查什麼事嗎?」

接著,手上傳來布料的磨擦感,那截衣擺就這樣從她手中溜走。

江如練退後了一步:「師姐先走,我、我晚點回來。」

卿淺不明所以。

究竟遇到了什麼事,能讓江如練慌張成這樣?甚至連基本的對視都做不到,抗拒也肉眼可見。

「江如練。」

卿淺再一次去牽江如練的手,沒想到這次直接抓了個空。

她愣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這樣茫然的表情如一根鋼針,刺破理智,在江如練腦海中呼嘯。

師姐的口勿是真實的嗎?

踟躕獨行的旅人,最怕的停歇綠洲隻是沙海蜃樓,一場空。

她隻覺得這裡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也顧不得什麼飛行禁令。

掉頭三兩步翻過窗戶,化作鳳凰振翅。

江如練以最快的速度飛過城市,翅膀尖掠起絲絲縷縷的雲,最終停歇在停雲山,卿淺暫居的小院子裡。

青石地磚上落滿了梨花,如碎玉鋪陳。

赤色的小鳳凰從窗戶的縫隙中擠進去,變回人形。

她來到書櫃前匆忙翻找,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

《萬毒千豸圖譜》,當初她隻讀了第一頁。

書頁微黃,但上麵的墨跡尚還清晰可見。

所以第二頁那行用蠅頭小字格外顯眼。

【小白故意把情蠱的外表和發作症狀養得和噬神蠱一樣,是想拿去坑人吧。噫!真壞。】

小白,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在指白雲歇。

江如練恍惚了一瞬,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耐著性子,找到寫著「情蠱」的那一頁。

比起前麵精美的插畫,情蠱就畫得相當潦草,介紹也是。

【情深緣淺,為之奈何。】

字跡瀟灑隨性,是白雲歇親筆。

難怪,白負雪會說,下蠱是白雲歇給她的任務,她又把這道命令給到了青蛇。

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是卿淺,其次是白雲歇。

再虛無縹緲的事情有白雲歇的參與,都能真上幾分。

「哢嚓。」

一聲紙張撕裂的響,書頁被扯出道小縫,江如練觸電似的縮手,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看那本書,如看什麼洪水猛獸。

今天是被蠱蟲咬的第幾天來著?江如練望向窗外。

滿樹梨花簌簌飄落,恰如薄雪。

好像時間不多了。

直到月亮爬上來柳梢,江如練才回到家。

客廳裡有光,卿淺居然還沒睡。

她整個人蜷進柔軟的沙發裡,蓋了層雪白的小絨毯,開著小台燈讀書。

翻過一頁,她抬頭:「你怎麼才回來?」

聽語氣頗有些嗔怪。

埋怨完,卿淺沒再多說什麼,還往旁邊挪了挪,給江如練騰出地方來。

這種帶著濃濃依賴意味的舉動,甜蜜如酒,能把整隻妖都灌醉。

有那麼些時間,江如練忘記了白天發生的事,憑著本心,順其自然地坐過去。

然後乖乖巧巧地道歉:「對不起,有事耽擱了,師姐想怎麼罰我都可以。」

卿淺垂眸良久,久到江如練呼吸都有些不暢,才一把揪住江如練的衣領,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不罰你。」

扼住咽喉的危險舉動,卻被她做出幾分旖旎的意味。

她轉而吧頭擱到江如練的肩上,悶悶道:「我就當沒發生過。」

她表現得十分大度,又藏著小小的委屈。

畢竟是江如練出走在先,還沒留下任何解釋。

按照經驗,這隻鳳凰應該會給予她一個擁抱,輕聲細語地道歉和安慰。

可這次,江如練開門見山地問:「師姐還記得我被蠱咬了之後的事嗎?」

卿淺蹙眉思索,半響才不確定地開口:「我到處找你,然後尋到那片湖泊上」

後來的話,江如練已經聽不清了,腦海中全是尖銳的蜂鳴。

那個口勿,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地被忘記?

她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沒發生過?」

記憶倏忽回籠,她掙脫懷抱,望見了卿淺眼中的自己,滿臉錯愕。

她好像已經知道,重新恢復理智的卿淺會怎樣處理這件事了。

卿淺向來冷靜,看在百年姐妹情義的份上,她不會當麵撕破臉皮。

最大的可能就是像這樣,把過去的一個月推翻,彼此心照不宣,都別再說。

江如練指尖微顫。

她見過師姐春光裡的笑,口勿過師姐帶著甜味的嘴角,曾在同一個被窩裡與她耳鬢廝磨

自己明明已經擁有師姐了,為什麼還會失去?

好想、好想把師姐關進自己房間裡,用翅膀裹住。

「你臉色很白。」

卿淺的手觸碰上額頭,仿佛兜頭一盆涼水。

等江如練猛地反應過來,手心裡已經沁出冷汗。

她情緒不對。

不確定的關係會讓鳳凰恐慌,進而做出難以預料的舉動。

江如練屏住了呼吸,手卻還是克製不住地顫抖。

偏偏卿淺還擔憂地去抱她:「江如練,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溫熱柔軟、帶著草木香氣的身體與自己相貼,倘若離開,就像從心上生生扯下一塊肉來。

這種近乎病態的想法剛出現,江如練就主動推開卿淺。

隨後不出所料的,卿淺僵在原地,眸光晃了晃,沉寂下去。

江如練深吸一口氣:「我想消失一段時間,師姐別來找我好不好?」

聽起來很生硬,不禁讓卿淺懷疑她在生氣。

「到底發生了什麼?」

耐心的詢問並沒有換來坦誠,相反,江如練步步後退。

她本來想和師姐好好解釋一下情蠱,然而嚴重的負麵情緒已經開始影響她的行為。

這是鳳凰的本能,反抗本能,無異於自我淩遲。每退後一步都需要極大的自製力。

可她不能放縱,至少不能在師姐被影響的時候占她便宜。

江如練頭也不回地離開,沒被挽留。

她毫不意外,師姐那麼聰明,或許自己應該就能猜出前因後果。

夜色沉沉,群山沉默。

她回頭看,別墅的窗戶裡漏出幾縷溫暖的光,與前方濃重的雲霧形成鮮明的對比,很吸引人。

讓她有一種反身回家的沖動。

然後把師姐按在沙發上。

不行。

江如練鬆開手,細白的手心裡有深到發青的指甲印。

而後一聲不吭地帶起兜帽,走入樹林之中。

*

一隻成年的鳳凰說要消失,就沒人能找到。

江如練慢悠悠地喝水,桌子上的手機亮起,屏幕上顯示著當前時間。

這六天卿淺當真沒尋過她一次。

而且,情蠱的時間已經過了不是嗎?

她嘴角上揚,自嘲地笑了笑,「哢擦」一聲脆響,又不小心捏碎了手裡水杯。

緊接著不知是誰打開了辦公室的燈,頭頂明晃晃的刺眼。

江如練動作隨意地靠在椅背上,全身隻有眼珠子動了一下。

是顧曉妝。

「嘶——」

剛進門就對上江如練燦金色的眼眸、麵無表情的臉,顧曉妝嚇得差點又把門關上。

這妖異的相貌一看就不是人,關鍵是還陰沉沉,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顧曉妝墊著腳挪進門,試探性地詢問:「江隊你怎麼不開燈?」

「……太亮。」

江如練撩起額前淩亂的頭發。

難受,從離開卿淺開始,她已經熬了整整六天。

這就像戒斷反應,最初的兩天,她焦慮到控製不住地拔自己的羽毛。

根根帶血,才能勉強按下抓卿淺回窩裡的想法。

再然後,她因為失眠在城市和深山裡漫無目的地行走,卻發現這種方式近乎自虐。

因為到處都是自己和卿淺的回憶,她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象,看得見、扌莫不著,讓妖心情煩躁。

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她能找個地方一動不動地呆很久。

方才隻是在想,鳳凰羽可以變成紅繩,很襯師姐。

她的心跳亂了拍子。

江如練強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眼神給到顧曉妝:「你這個點回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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