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平等世界(1 / 2)
溫墨的身體不可避免地熬乾了最後一點力量,在病毒爆發後的第十年,他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在又一場成年oga孤兒的送別典禮上,從禮堂的主席台上一頭栽了下去。
溫墨昏迷了三天三夜,發著高熱,病毒早已經摧毀了他所有的免疫係統,任何醫生都束手無策,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個oga是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但霍衍不信,他沒有半分難過的神色,隻是冷心冷情地坐在床邊,「溫墨。」
他故技重施,「很多東西我根本不懂,你得看著點。」
溫墨唇角微微一動,看上去像是在笑。
霍衍不管不顧擠上了病床。
那天晚上,霍衍不知所謂地做了一個十多年都未曾出現過的故夢,在那個潮濕悶熱黑暗的艙底,十六歲的alha少年與oga孩子擠擠地睡在一起。
霍衍迷迷糊糊地抱緊了那個oga孩子。
「霍衍……霍衍……」
半夢半醒的霍衍突然聽見溫墨在叫他。
霍衍睜開了眼睛,借著微弱的床頭燈,他對上了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oga的臉上充滿了一種淡淡的紅潤光澤,與白天那種蒼白渾然不一樣,他仿佛充滿了生命力。
霍衍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霍衍,我有話對你說。」oga淡淡地笑,很是美麗。
霍衍卻是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捕獲,他仿佛沒有聽見一般迅速起身,他說,「我抽個煙。」
說完他便要頭也不回地走。
溫墨輕輕咳了一聲,「求你啦。」
黑暗如同墨汁般滲透天際,深夜浸著一層寂靜,叫人脊背生冷,霍衍背著他站了半天,終於回過頭來,溫墨坐在潔白的床上,依舊溫柔地看他。
「霍衍,你還留著那根項鏈做什麼?你都沒等我。」
溫墨輕聲。
霍衍皺了皺眉,不明白。
他下意識不去想。
溫墨看著他,霍衍從來沒有這樣被他看過,他的眼神深邃又誘惑,仿佛吸引著一切的黑洞,霍衍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他突然間明白了溫墨的意圖,他在誘惑他窺探他的心聲。
霍衍厭憎極了這個技能,明明是上帝賦予s級alha的一項近乎於神的能力,能夠讓他摯愛的妻子永遠不能對他說謊,然而,他已經徹底徹底厭煩了。
上帝偏愛地賦予他,可他恨不能暴力撕爛上帝。
可是他的妻子已經在主動誘惑他去窺探,霍衍麵上的肌肉在抽搐,眼神卻是慢慢地被oga卷了進去。
溫墨嘆息著,抱住了他的脖子,額頭對上了額頭,霍衍的腦袋瞬間劇烈疼痛起來。
【霍衍啊……】
心聲是一道長長的嘆息。
很奇怪的,那些寂寞的嘆息漸漸地淡去,蝕骨的劇烈痛意也跟著消失了,他的靈台一片清明,無數或熟悉或陌生的畫麵奇異般擠進了他的腦海中,他看見了那個黑暗的艙底。
潮濕,黴爛,晦澀,封閉。
十六歲的alha與七歲的oga相擁而眠。
「oga?」
「……alha。」
「帶我走。」
「我很能乾……而且,吃得也不多。」
「帶我走,好不好。」
……
「……嗯。」
嗯。
他看到了那個濃墨一般的深夜,oga哭著從船艙裡跑出來奔赴他與alha少年的約定,但酒醉的中年男人又將他拖回了房間,在撕心裂肺的悲鳴中,他已經盡了一個七歲孩子最大的努力掙紮。
但那隻是無數oga孩子必經的血淚。
映畫般的畫麵漸漸暗淡下來,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種難言的刻骨的孤寂。
霍衍想,他的oga為什麼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告訴他這個秘密,這是對他困囿他的懲罰麼?但如果他知道這是一個懲罰,那麼oga也應該篤定了他是愛極了他的事實,雖然他們在一起的將近二十年,他從未跟他說過什麼喜歡啊,愛啊這些愚蠢又膚淺的詞匯,可是oga應該明白的,他的靈魂早已蟄伏於他的腳下,否則,這便不算懲罰。
可是他既然這麼恨他,卻為何給了他那樣溫情的十年。
這項上帝附加給他的、令他厭惡至極的天賦最終被他的妻子慈悲地收回去了,自此,他再也窺探不到任何人的心聲。
霍衍已狀似瘋魔,他抱著那具已經發軟的身體,使勁地嗅聞著他身上的味道,他用犬齒狠狠去咬他的腺體,用自己高契合度的頂級信息素誘他,試圖讓他那帶著白茶香氣的信息素能更加濃鬱一點,可是馥鬱的香氣卻一點一點漸漸淡了,失去的速度令霍衍暴怒而恐懼。
此刻的霍衍已經不算是一個人類,他隻是一隻失了伴侶的絕望野獸。
他已經來不及告訴他,那天,他是等了他的,可是他的耐心與丁點惻隱也隻維持了五分鍾。
他不過是一個從小訓練的冷血機器,這五分鍾的時間已經讓他偏離了太多。
五分鍾一到,不見任何人,他跳上了來接應他的逃生船。
「哪裡來的?」來人看著他的項鏈。
「一個oga小騙子。」他回答。
他早便看穿了他的謊言,也看穿了他帶著自卑與怯懦的心機,他本想將項鏈隨手丟進深海裡,可不知為什麼,卻帶了回去。更不知為何,在往後的時光中,總無意在夢中咀嚼那份黑暗中的溫柔與依存——他甚至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霍衍想,那大概是因為,他注定要與他產生羈絆的。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隻是陰差陽錯的命運並不慈悲。
那天,十六歲的alha少年在洶湧的洋流裡生死不明,而七歲的oga在同樣的時刻被迫丟了童貞。
他們都不知道是否還有明天。
宇宙進化了一百三十八億年,孤獨是從來沒有消逝的東西,但那一刻,霍衍獲得了這一百三十八億年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