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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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青臨市那天,下了一場大雨。

街道上的積水急急地流淌,將行人的鞋麵浸濕。

宋季青坐了四個小時的班車,晚上七點多的時候,才到了市裡。

路程顛簸,他暈車了一路,吃了好幾片紅薑才略微緩下氣來。

顧不著被打濕的褲腳和略顯淩亂的頭發,宋季青拖著行李攔了一輛出租,上車報了地址後,便緊張而又迫切地等待著與項錦見麵的那一刻。

去支教的一年裡,他也一直和項錦有聯係,但因為種種因素的影響,兩人一直沒能見到麵。

但幸運的是,作為宋季青的戀人,項錦總是能夠很好地體諒他的一切,並且沒有絲毫的埋怨和不滿。

時間不到八點,千姆酒吧裡還很冷清,隻有幾個員工在打掃衛生,做些準備,宋季青看了一圈,沒在其中找到項錦的身影,於是問了一個眼熟的服務員,「你好,請問項錦在這裡嗎?」

對方看了他幾眼,像是認出他來,忽然有些支支吾吾,「他?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在後麵的休息室吧。」

「嗯,謝謝,我去後麵找他吧。」

對方還在盯著他看,目光裡夾雜著些不忍,「你要不在這等一會?項錦應該馬上就出來了。」

「沒關係,」宋季青眼睛裡星星點點的亮,像在解釋給他聽,輕聲道,「我們好久沒見了。」

酒吧裡麵光線很暗,這一瞬間,宋季青聽到行李箱滾輪的聲音,和自己一直砰砰直跳的心髒聲。休息室的門半掩著,有很微弱的光透出來,宋季青將行李箱放在牆邊,站直身體,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頭發,才輕輕推開了門。

在推開門的前一分鍾,宋季青還在想,項錦肯定在沙發上睡覺,是不是又沒有蓋毯子呢。

門開後的畫麵卻讓他所有的想法和情緒戛然而止,顫抖著聲音喊出聲來:「項錦?」

聲音尖銳,像一支淩厲的箭矢,將口勿得熱火朝天的兩人生生逼停,背對著宋季青的身影慢慢回過頭,嘴上還沾著偷腥的罪證,一抹艷麗的口紅印。

「季…季青?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項錦眼裡的驚恐情緒,愈發在宋季青的心髒上增加傷口,一刀又一刀,將他剮得遍體鱗傷。

什麼驚喜啊?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眼前這張臉,曾經明明很熟悉,現在卻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

宋季青攥住雙手,竭力克製住自己的失態,自嘲道:「看來我打擾你的好事了啊,項錦。」

項錦慌張了一瞬,忙推開麵前的男人,張著嘴妄想再次狡辯,「季青,聽我解釋,好嗎?」

看到項錦慌張的樣子,旁邊那個塗著鮮艷口紅的男子嗤笑了一下,饒有興味地抱著手臂在一旁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熱鬧。

「沒必要了,」宋季青看著他,聲音裡含滿了愴然,聽來卻決絕冷漠,他一字一句道:「就這樣吧,項錦,我們…好聚好散。」

說完分手二字,完全沒有解脫的輕鬆,而是更加疲累了。

醞釀好的滿腔欣喜就這樣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憤懣心情沉甸甸地墜著,讓他無法呼吸。

再待下去,他會崩潰。

宋季青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走出酒吧,進入街道的夜裡。

他的眼淚就快要沖破閘門,一瀉千裡,可緊接著來的一通電話,卻將他的眼淚硬生生逼了回去。

是一年來從未聯係過他的父親,宋昆。

可能是情感上受了挫折,因而顯得這通電話尤為寶貴,是這寂靜的夜裡唯一溫暖,仿佛過往的不痛快回憶都可以就此一筆勾銷。

宋季青紅著眼眶,真的這麼想了。

他將接通的電話輕輕放到耳邊,「爸…怎麼了?」

「乖兒子,聽說你回青臨了啊?給爸爸打點錢,」宋昆的聲音聽起來模糊而遙遠,男人粗嘎的哭腔撞上他的耳膜,「九十萬就好,爸爸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那些人已經找上門來了,我再不給他們錢,他們會要我的命的啊!」

「九十萬?」宋季青的心頓時沉到穀底,握緊了手機,「家裡存的錢早就被你霍霍完了,現在你要我去哪裡給你弄?不是說不再賭了的嗎,你答應過我了啊!」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宋昆凶了起來,語氣惡劣:「老子養你那麼多年,送你去學美術,讀書,現在給我點錢怎麼了啊!沒良心的,你就忍心看著你爹東躲西藏?受人白眼?」

宋季青疲憊極了,連手指尖都在顫抖,他壓抑著哭出聲來:「好,這筆錢我會給你,但是以後,你再怎麼樣都與我無關。」

「白眼狼,不想認你爹了?」宋昆在那頭罵罵咧咧。

「你不同意,錢我是一分不會給你的。」宋季青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語氣也硬邦邦的,不肯退卻一絲一毫。

宋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似乎覺得隻要錢到手了,就萬事大吉,不耐煩道:「行行行,不認就不認吧,錢你別忘了給哈。」

「嗯。」宋季青啞著嗓子,「忘不了。」

這下他真的無處可去了,像無底洞一樣的家,除了金錢就是金錢,現在就連一直惺惺相惜的愛人,也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將背叛、出軌、謊言這些字眼往他身上加碼。

酒精確實是麻痹神經的絕佳工具,宋季青手心冰涼,就連握著的透明玻璃杯也涼得駭人,透明的酒液順著喉管往下淌,燒喉燒肺,理智也一並燃燒殆盡。

他瞪著通紅的一雙眼,本來早已經麻木無感,可後知後覺地,竟感受到一陣陣難捱的鈍痛。

他可憐勁地蹲坐在酒店的走廊上,以很無措的姿態,看著樓道的聲控燈明明滅滅。

因此有人站在他麵前時,宋季青都沒能反應過來,仍舊是迷蒙著一雙眼,愣愣地看著前方發呆。

對方彎下月要,道:「給,紙巾。」這道聲音很低,像早冬的一陣風,溫涼地走進宋季青的耳朵。

興許是醉得厲害,宋季青甚至記不起自己到底有沒有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紙巾。

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抓住了對方的手。

同聲音一樣,手的觸感也是涼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膽子變大了,敢去牽一個陌生男人的手。

酒精作祟?還是情緒崩潰?宋季青已經無暇探討,擺在麵前的一個新問題占據了他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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