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何以致掉下去的那隻鞋還放在原處。
順著一旁的黑色衣擺往上看去,是一隻指節如竹膚白如玉的大手。
那隻手握著一把煞氣很重的黑色長劍,右方月要側掛著刀柄朝下的三把短刀,身上殺氣重到無須經眼神贅述,隻需通過這四件武器就可表達清楚。
即便旁人不看這人的臉,都能借此看出這是個不好招惹的人物。
抬著步輦的何府下人害怕對方身上的殺氣,本有心不去招惹,又看鞋子掉落的地方實在很巧妙,很難斷定主子是不是有意為之,也不敢貿然搭話。
而坐在步輦上的何以致則歪著頭,無視對方身上的戾氣,不以為意地繼續逼著對方。
「郅璵?」何以致心情很好,為了方便自己查看身旁人的表情,他一邊往前探著身子,一邊勾起嘴角,露出有些俏皮的虎牙,對著那片一動不動的黑色衣擺先是爽朗一笑,然後陰惻惻地說,「我在與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他伸出手點了點那隻照比尋常男子要小上很多的腳,明目張膽地戲耍對方:「郅璵,我再說一遍,我的鞋掉了,我要你把鞋撿起來給我穿上。這次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這火藥味過重的對話,周圍的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風聲在這一刻遠去。
無視四周異樣的目光,何以致隻盯著郅璵看。
因為正在刁難郅璵,他沒有穿鞋的那隻腳搭在腿上,擺著一副輕鬆的做派。腳尖輕點,似乎在打著某個曲子的節拍。
與身旁大多數刻苦修煉的人不同,因不常自己行走的緣故,他雙腳嬌嫩得連一個繭子都沒有,一看就是沒吃過苦受過累的好命之人。
而他腳尖對準的那人則跟他不一樣,一看就是個在泥地裡扌莫爬滾打過來的人。
身旁的鞋躺在地上沾了灰。
握著黑色長劍的手慢慢收緊,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正在壓製自己不斷上升的火氣。
頂著周圍人嘲諷同情的目光,穿著黑衣的郅璵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過何以致一個眼神。
擔心得不到回應的何以致會發瘋,何府下人不安地打量起郅璵的臉色。
而那郅璵是一個長相出眾到可以以難尋敵手來概括的人。
在下人的眼中,清宗的郅璵身量與他天玄府霍隼相差不多。這兩人都生了一副寬肩窄月要的好體格。
但與霍隼不同的是郅璵沉穩寡言,前些年看著比霍隼多了一份超凡脫俗的仙氣,加之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襯得他更像是無悲無喜的玉人,即便走在紅塵鬧市中,身上也沒有半分煙火氣。
但那是前些年。
這些年不知經歷了什麼,郅璵的神情變得與以往不同。
他本就是高鼻深目的人,近來又因休息不好眉眼輪廓多了一層暗色更顯深邃,加之眼下泛紅,眉頭總是皺著,不免給人一種冷肅陰鬱的感覺,身上那清冷的仙氣也幾乎要被銳氣磨盡,逐漸變成一把蓋著戾氣陰鬱的刀。
說來也怪,這人雖是有著一張極為出色的麵容,但從小到大,從沒有一個人覺得他是個外貌出色的人。
因此他沒有排進當世盛傳的美男之流,甚至連個榜尾都沒扌莫到。
若說怪,這事肯定是怪得不得了,但不知為何,沒有人對此感到詫異,反而他排進去了大家才會覺得詫異……
眼下在這裡的人都是地位相差不多的。這些人都了解何以致看郅璵不順眼,也都在等著看郅璵如何應對。
何以致在人前這般羞辱郅璵,就是料準了郅璵不會給他撿鞋穿上,而郅璵不聽他的,他才能繼續刁難郅璵,做些更過分的事情。
隻是他的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卻沒想到這時人群中走出一人,壞了他的好事。
與一旁專心看熱鬧的人不同,一隻帶著銀鐲的手突然出現撿起了地上的鞋子,慢慢地直起身子朝何以致看去。
而這不知眼色擠過來的人穿著一身水綠色的長衫,有著清雅出眾的美姿容,正是郅璵的庶弟,郅蘇。
郅蘇與郅璵的性子不同,人最是溫柔無害,加上自身才學極好,在下三界中頗受追捧,是有名的美男子。
隻是不知何故,何以致一直都覺得郅蘇是個偽君子,所以他不喜歡郅蘇,對郅蘇也沒什麼好臉色。
此刻見郅蘇出現,何以致便單手支著頭,用一雙刻薄挑剔的眼睛上下打量郅蘇,那雙眼似乎在無聲說——「要你多事」。
郅蘇何等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何以致的眼色,但他不氣不惱,還能一臉泰然地上前,卑微地彎下月要,小心地抬起何以致的腳,將鞋子送了過去。
見此何以致挑了挑眉,不滿地盯著那隻突然貼過來的手。
郅蘇的手很涼,但與陰柔秀美的麵容不同,他長手長腳,身量雖不如霍隼郅璵,但比起何以致還是高了不少。何以致站在他麵前,個子才到他肩膀,那腳不過比他的手大了一點,瞧著格外秀氣。
此刻,郅蘇白皙的手托著何以致麥色的腳,掌心攏住何以致的腳麵,中指無名指抵在了腳踝上,一白一黑,襯出了一點不一樣的肉色。
而何以致怕癢,這郅蘇動作又輕,他不舒服,便側了一下腳,本欲抽身離去,不料那一直虛扶他腳的郅蘇卻在這時五指一動,緊緊地抓住了他,不許他把腳抽回去。
然後,郅蘇笑眯眯地看著他:「少府主莫惱,郅蘇自知笨手笨腳不如兄長做事穩妥,不該出現在少府主的麵前,隻恨郅蘇心思淺薄,一看到少府主就覺得心裡親近,這才忍不住搶了兄長的風頭,還望少府主大人有大量,別與郅蘇一般計較。」
人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郅蘇此話一出,旁人一聽都以為他是心思良善,不忍嫡兄受辱,自願頂上前幫著兄長躲過何以致的刁難,為此紛紛在心中感嘆著郅蘇的良善,這時再看一旁一動不動的郅璵,心境從起初的同情又變成了不認可,都覺得郅璵此刻的冷淡不過是故作清高,都認為郅璵不過是不管弟弟的冷血之人。
不過沒給他們多想的時間,那得了好話,也羞辱了郅璵兄弟的何以致並未像他們想的那樣就此收手,而是在郅蘇如此做後一腳踹在了郅蘇的月匈口,並在郅蘇錯愕地看過來時冷哼一聲,怒罵道:「既然知道自己蠢笨就少在我麵前出現,瞧見你就心煩!」
他一邊罵,一邊還不忘去看郅璵。
在場的人隻要是不瞎的,就知道他真正想要對上的人還是郅璵。哪怕被人戲稱為第一美人的郅蘇自願替兄長受羞辱,他都懶得將眼睛放在郅蘇身上。
畢竟在他看來,隻有被長輩們誇贊天資不凡的郅璵才是他的敵手,郅蘇根本就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