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1 / 2)
二月二龍抬頭,東風送暖,京城內酒肆上黃鸝鳴啼。春陽嬌媚,城門處許多馬車停下接受檢查。
外地來的人需要出示路引以及地方文書,顧家的馬車排在中間,遠遠看去,一路看不見盡頭。
顧錦瑟出來透氣,不想,被人推著朝前走,她女扮男裝穿了一身袍服,被當作男子,一路推到了檢查之處。
出示路引後,她被放進了繁華的京城。
莫名其妙地就進來了,顧錦瑟回頭看了一眼,已然看不見顧家的馬車了。
顧家夫人生下雙生,姐弟二人,姐姐顧錦瑟,弟弟顧錦桓。父母偏愛姐姐,祖父母偏愛弟弟。
真正的顧錦瑟早在八九歲的時候就死了,被人推進了湖裡,活活淹死。如今的顧錦瑟體內靈魂是二十一世紀的人,眼前人擠人,她都扌莫不清東南西北,跟著人流進城,還不能離開,得等著顧家的馬車。
找了個茶肆喝了一大碗粗茶,這才覺得好受。
眼下正值春闈,各地舉子都來了。顧錦瑟的弟弟顧錦桓寒窗苦讀多年,不想被一歌姬誘惑,考試在即,卷起家裡的私房錢跑了。
顧家人慌了,當即讓人去找,一麵哀求顧錦瑟先入京代為科考,考中了是好,不中也罷,總不好缺考。如果顧瑾桓回來,權當她來京城遊玩。
顧家在餘杭算是大戶,父親任地方同知,費盡心思培育顧錦桓。顧錦桓從小爭氣,小小年輕就過了童試,被人稱為文曲星下凡。案試又是第一名,顧家人十分看好,若是被外人知曉同歌姬跑了,顧家百年名聲都沒了。
餘杭人都等著顧錦桓高中,他們知曉顧錦桓跑了,必然笑話顧家。顧家一麵令她上京,一麵去找歌姬。歌姬被贖了身,但依舊是賤藉,顧家不容她進門,這回倒好,賠了夫人又折兵。
顧錦瑟氣得也想離家出走,走到半路被人一人販子捉住,顛沛流離,幸好被顧家找了回來。
如今,她安安靜靜地接受顧家的命運!
陽光曬得人頭暈,茶棚裡喝過茶,還是不見顧家的馬車,但她看見許多馬車插隊了。
氣恨下,她想去問問道理,走到半路,想起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罷了,她慫。
城門下許多貨郎挑著叫賣,還有姑娘們扛著糖葫蘆站在街邊,顧錦瑟無趣,買了兩根糖葫蘆,邊走邊看。
她來京城玩的,不想去考試,雖說熟讀詩詞,但考試也不考古詩,她想也沒有用。
心裡吐槽,抬腳朝前走,貨郎們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她穿著青色錦袍,腳踩皂靴,靴子裡墊了增高墊,雖說不及昂藏八尺,倒也不算矮。
顧家父母說了,隻要考上同進士就行了。前一甲是狀元榜眼探花,二甲是進士,最差的是同進士。
顧錦瑟覺得玄乎,反正來混就成了,走出百步路遠,人愈發多了,摩肩擦踵。
完了,回不去了。
顧錦瑟轉身,沒辦法,先回去。不想,人太多了,逆流而行太過吃力。
她找了一個巷子口,鑽了進去,咬了一口糖葫蘆,不及吞咽,就見到幾人帶刀,氣勢洶洶地在人群裡擠來擠去。
天子腳下,危險重重,她下意識朝巷子裡鑽了鑽。
她有些怕了,嚼了兩下糖葫蘆,不等喘氣,又見方才幾人又擠了回來,不過,鞋子被擠掉了一隻,罵罵咧咧,目光落在顧錦瑟身上。
顧錦瑟嚇得小臉發白,出於自救本能,遞給他一串糖葫蘆,「兄台,吃糖葫蘆嗎?」
「晦氣,大男人吃什麼糖葫蘆,孬種。」男人罵了一句,朝她身後的巷子看了一眼,「有人來這裡了嗎?」
顧錦瑟搖首,主動避開,道:「不知曉,要不您自己去找?」
顧錦瑟畢竟是女人,未曾敷脂粉卻也是粉白麵容,壯漢瞧了一眼,嘴裡罵道:「小白臉。」
罵完轉身走了。
顧錦瑟哼了一聲,恨恨地咬了一口糖葫蘆,心裡不屑,下意識朝巷子裡看了一眼。
午時已過,驕陽正好,光投在地麵上,巷子裡有幾戶人家,倒也沒有陰森,她默默地朝前走了兩步。
嗯……
一聲低吟,顧錦瑟轉頭就跑,大白天有鬼了。
跑到巷子口,乍見許多人,心中底氣多了幾分,再回頭去看,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人聲嘈雜,巷子裡略顯安靜,她想了想,雙腿不自覺朝巷子裡跨去。
嘴裡塞一個糖葫蘆,甜味侵襲大腦,趕去幾分慌張。
她朝前走了十步,低吟聲漸起,好似是女子?
是女子。出於同性的憐憫,她下意識走快幾步,巷子是一條直道,有幾戶人家門建得很大,門口兩步台階,一眼看去,看不到人,隻要走到門口,才會發現內有深處。
門口靠著一位女子,青色對襟大袖衫,襟口暗紋繁復,金絲銀線鈎織,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女子。
巷內狹長幽深,顧錦瑟看了一眼巷子口,下意識站上台階,躲避巷子口的視線。
女子麵色緋紅,雙眸緊閉,春日裡倒春寒,她卻滿頭汗水,主要是耳朵、脖子都是紅色的。
凡是露出的肌膚,都顯出紅色。
顧錦瑟往嘴裡塞著糖葫蘆,女子無助的倚靠著門誆,雙手緊握成拳。撐在台階上,蓄力隱忍。